1. 分担与分享
“阿姨！我妈妈在外面哭，她很痛，怎么办？”
“阿姨！我妈妈在外面哭，她很痛，怎么办？”一个脸上流着两行热泪的小女孩快步溜进诊间向跟诊的护士小姐说。
“医生，有一位直肠癌的病人在外面痛到直掉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要不要先请她进来？”跟诊的护士小姐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医师说。
“好啊！这么守规矩的人，宁愿忍痛也不插队，身体又这么不舒服，就请她进来吧！”周医师回答护士小姐。
“婉如小姐！婉如小姐！”护士小姐大声喊了婉如的名字。
“周医师，很痛啊！怎么办？我快痛死了！”婉如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着小女孩，一跛一跛地走进诊间，脸上流着眼泪，表情痛苦地跟周医师抱怨。
“别担心！我赶快帮你处理，让你舒服一下再说。不过你怎么拖到这么痛才来呢？”
“痛死了！尤其是我的腰，根本就不能动。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你要给我负责。”婉如边说边狠狠瞪了周医师一眼，两行眼泪却因疼痛而同时流了出来。
“我怀疑腰椎是不是有神经压迫。”周医师帮她做一些腰痛检查后说。
“这痛沿着我的腰传到屁股，再传到大腿外侧，又痛又麻，连晚上都会被痛醒。”
“可能是坐骨神经痛！这种痛有时让人坐立难安，难怪你会痛成这个样子。”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周医师没有当场跟她说，那就是癌细胞骨转移所造成的“骨痛”。
“婉如，我看你最好来住院，让我帮你控制疼痛，并作进一步检查好不好？”
“住院啊？”神情痛苦的婉如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小女孩沉重地说：
“一定要住院吗？我家里还有四个很小的孩子，先生又在山上打工，没人帮忙小孩煮饭洗澡，不行啦……”虽然表明不太想住院，但婉如马上又把手放到腰部，似乎因为剧痛来袭，呈现狰狞的表情。
“你这样子就算回去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若是更痛不能自己来医院，还得麻烦先生专程送你过来，不是增加家里负担，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吗？”
“真的一定要住院吗？我要问一下我老公，我今天没带东西来啊！”婉如还在犹豫着。
“来住院好了啦！等检查完毕之后，没事情的话就可以回家了啊！”周医师安慰着她。
“好吧！”婉如勉强决定了。
她们家好像很穷啊？
“您昨天收住院的那位病人，就是平时身边带着一个小女孩、两个小男生的那一位，不知道您记得吗？”隔天绰号小丸子的安宁共同照护护理！师问周医师。
“你是说婉如吗？”
“对，她们家好像很穷啊！”
“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下午跟今天早上来看婉如的时候，注意到隔壁床的病人家属，有时会拿饼干给婉如的孩子们，而他们都好像很饿的样子，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
“这样子喔？这件事情一般科的护理长知道吗？”
“护理长说她们家好像是二级贫户，已经帮她们申请免费住院餐点了。”
“阿长，婉如这一家的小孩子听说时常会饿肚子啊。”周医师在护理站碰到护理长就问她。（护理长在医院的非正式名称叫做“阿长”。）
“对啊！如果病房有多订的便当，都会送一两个给他们。”护理长愉快地回答。
“不过她们好像会拒绝啊！还算蛮有骨气的。”小丸子护理师表示佩服。
“可能要请社工师介入，看有没有其他资源协助婉如跟这几个小孩子。”
“有道理，我会跟社工讲。不过，伤脑筋的是，那三个小孩子在病房里面打赤脚走来走去。”小丸子担心地说。
“婉如已经痛得连盥洗都要护士小姐跟她的女儿一起帮忙了，根本没有余力可以管这几个小孩子有没有穿鞋子了。”
“我打算晚上回我公公家时，搜集一些那个大家族里大孩子留下来的拖鞋，明天带来给这些小孩子们穿算了。”小丸子说了她的计划。
“那我下班回家后也找找看我小孩穿过的拖鞋。”
第二天早上小丸子一见到周医师就迫不及待地说：
“周老大！婉如这一家人真的很特别啊！”小丸子称呼周医师为“周老大”，是因为周医师是一位非常有“老大”作风的人，凡事不但有主见，而且一经决定后非常不容易被动摇，安宁病房的护士都习惯这么称呼他。
“怎么特别？”
“她们虽贫穷却不愿意麻烦别人。今天婉如比较不痛后，就不要我们护士小姐帮她上一号洗澡了。”
“那她一个人做得来这些事情吗？”
“就是还不可以啊！但婉如说让她的小女儿帮忙就好，不愿麻烦护士小姐。我专程去看过那个小女孩，做得还很好啊！”小丸子越讲越起劲。
周医师点头听完，开始阅读刚送到护理站的婉如的全身骨头扫描报告。
“结果如何？”一旁的小丸子关心地问。
“这回已经转移到全身的骨头了啊！”
“好可怜哦！”小丸子看到报告图示上，全身骨头都是黑压压的癌转移点。
“糟糕！这回婉如要长期抗战了，嘘——小声一点。”周医师看到婉如的独生女姗姗，正好到护理站帮妈妈秤饮料的重量。
“这个小女孩真懂事！还是女儿比较贴心。”
“对啊！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小孩一直在这边照顾是不行的，会耽误她的功课。”小丸子护理师小声地跟周医师说。
“必须找社工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周医师说完后当场打电话给社工师。“爸爸！赶快来！还有两个包子给你吃哦！”
看着姗姗站在秤子旁边认真地给她妈妈的饮料秤重量，小丸子护理师好像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拉着周医师的白袍袖子小声地说：“昨天晚上小夜班的护士小姐，看到婉如的三个小孩好像肚子很饿，就蒸四个包子给他们吃。结果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姗姗跟两个弟弟明明就很饿，但三个人竟然只吃两个小包子，然后将另外的两个小包子留下来。”
“打算今天再吃？这么小就懂得储粮？真是良好的习惯。”周医师理所当然地说。
“并不是，今天早上我打电话请他们的爸爸来院办理相关事项时，小孩子们在电话中跟父亲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爸爸！赶快来，还有两个包子留给爸爸吃哦！’。听得我好心疼哦！”小丸子护理师看姗姗秤完了重量，离开护理站后才又大声地继续说完。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这么懂得跟家人分享，真不简单。”周医师赞美后手里拿着骨扫描报告，深吸了一口气后走去看婉如。
“婉如，你的骨头扫描报告出来了。”进到病房后周医师拉了张椅子在婉如床边坐下。
“结果怎样？”婉如紧张地望着周医师。一旁的女儿似懂非懂地坐在床尾旁的小凳子上，脸上也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婉如！扫描检查结果显示，坏细胞已经跑到身体其他地方的骨头上了。你现在最痛的地方，就是这个黑点这里，就在你右边的屁股上面这点。”周医师一边指着骨扫描报告上所附的图，一边也指着婉如臀部的痛点说明。
婉如静静地、专心地看着报告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很镇静地问周医师：“癌细胞转移到骨头了，那——这是第几期啊？”
婉如问完后周医师暗中吃了一惊，因为他听说婉如的学历并不高，好像只有小学而已，原本以为她可能不太关心癌症分期的事情。
“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第四期了。”周医师心想婉如的病历在去年十月时，就已经记载着直肠癌第四期了，现在直接跟她再讲一次癌症进展到第几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但话才说完却看到婉如的脸上有一种类似计算机突然“死机”的表情。
“什么？第四期不是末期吗？我还有五个很小的孩子啊！”
过了一会儿婉如才又说“第四期？第四期不是末期吗？我还有五个很小的孩子啊！”还没说完，婉如眼眶里已泛泪光，接着两行泪水似洪水决堤般地喷流下来。
看到婉如对这次病情告知的反应，周医师感到有点自责与难过，他原本以为婉如听到癌细胞转移到骨头后，虽然会很伤心，但还不至于如此慌张、惊恐、悲伤。
“妹妹来！”周医师坐在婉如旁边静静地陪她，也唤来小女孩，把她的手拉去握着婉如的手。
“妈！”这时候两行热泪也从小女孩的红眼眶里流了下来。不过这个小女孩真的很懂事，一直陪着母亲，静静地用双手安慰她。
周医师在床边又稍待了一阵子，看到婉如只是默默地流泪，就决定让婉如的女儿陪在她旁边，然后下楼看门诊去了。
隔天周医师刚到一般科病房准备查房时，护理长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周医师说：“周医师，你以后有事情要跟病人说时，尤其是癌症末期病情告知这种的，可不可以多找一些人来帮忙啊？”
“有什么问题吗？”
“还亏人家都说你是病情告知沟通专家，昨天你跟婉如说她的检查报告，还有那个什么直肠癌第四期后，她在病房里大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哭声大到连护理站都听得到啊！”护理长故意讲得夸张些，似乎想让周医师有所警惕。
“那你们不会安慰她啊？”
“我们不知道怎么安慰啊！我们又不像安宁病房的护士小姐，那么会身心灵的照顾，那么会安慰末期病人啊！”护理长理所当然地说。
“好！我请问在场的各位，假如你当时在婉如身边的话，要怎样安慰她呢？”周医师问在护理站的几位护士小姐。
大家互相看了看，后来一位护士小姐说“要先请周医师来帮我们上课，我们才会啊！”
“假如她是你妈妈或是大姐的话，你也会等到训练完毕才想安慰她吗？我现在跟你们说一个最简单的安慰别人原则，那就是只要你们‘陪伴’在她身边，或是握着她的手，或者坐在她身边就可以了。”周医师说完后，另一位昨天曾试图过去安慰婉如的护士小姐说
“那万一我忍不住也想哭的话该怎么办呢？”
“那就陪着她哭啊！让她知道你也同样感到她的痛苦，让她知道她并不孤单，让她知道她是有人关心有人陪伴的，就够了，知道吗？”几位护士小姐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那天拿包子请婉如的小朋友们吃，就是很好的沟通态度，表示了关心别人的诚意。我相信你们昨天任何人过去安慰她，她都会接受的。”说完后周医师走出护理站，跟小丸子进到婉如的病房。
“你一定要把我医好！拜托你！”
婉如一看到周医师就很认真地盯着周医师的眼睛说：“你一定要把我医好！我拜托你啦！我的孩子都还这么小，我有五个小孩子啊！”
“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肿瘤科医师会诊后觉得以婉如目前的情况，恐怕不适合再做缓和性的电疗或化疗了，如此反而会加速病情恶化也说不定。”小丸子也补充说明最新进展。
“拜托你了，周医师！”
“好！”
走出病房后周医师小声问小丸子：“肿瘤科医师有直接跟婉如说了吗？”
“有！肿瘤科医师也建议婉如接受安宁缓和医疗，积极地接受症状控制比电疗或化疗好。”
“那接下来又是病情告知的沟通问题！”
但关于“生死问题”的医病沟通，参与人数过多或太少都不好，人多了会造成“人多口杂”没效率，人少了又会像上次一样后继无力，空留遗憾。经过一夜思考后周医师决定在隔天约安宁共照护理师及另一位安宁志工大姐婸姝，一起跟婉如做“重大沟通”。
“我今天要跟婉如说明她最新的病情，以及她是否愿意接受安宁疗护。”出发前周医师先跟志工婸姝说。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跟她说啊？周老大不是最懂沟通技巧的吗？”婸姝不解地问。
“就是因为上次的病情告知做得不好，我这次打算用‘团队沟通法’，就是人海战术啦！至少要知道病人现在的心情、教育程度，还有我们讲的语言病人能够理解多少，这都是知己知彼的功课。”
“好！我们一起加油吧！”蜴姝微笑地握着小拳头表示充满信心，但接着问：“那她已经知道安宁疗护是什么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让您如此担心呢？”蜴姝问。
“就怕她万一对‘安宁疗护’有所误解，等我说完后又像上次那样嚎啕大哭起来，而我又不得不去门诊时，那就糟糕了。”周医师说。
“所以您要我们跟着去的用意，是在您要去门诊没办法留下来陪伴安慰婉如时，由我们来接手？”
“答对了！真聪明！”
“周医师！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婉如因为疼痛控制下来后，声音变比较宏亮，老远一看到周医师就跟他大声地打招呼。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今天特地带了一位美女来看你。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志工蜴姝小姐，她是我的好朋友。”
“我本来在别的地方当志工，后来仰慕周老大的名声而来。”
“她的好朋友曾经是我的病人。她去年过世后，婸姝就跑来当我们的志工了。”
“你的朋友得的是什么病啊？”婉如好奇地问婸姝。
“好像是肝癌的样子，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那——她是癌症末期喽？”婉如看着周医师问。
“对啊！不过人家很早就转到我的安宁缓和医疗病房，在接受症状控制一年多以后，才很安详地离开的啊！”周医师看到婉如若有所思不说话，现场的气氛也顿时严肃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突然间，婉如在沉默片刻后很认真地望着周医师问。
“你们家住在哪里啊？”一般周医师都会问病人住哪里，好安排出院准备计划及安宁缓和居家照顾服务。
“我们家住在草海镇！”坐在床尾的小女孩姗姗帮忙说。
“怎么那么巧！我们每年都有去草海镇做慈善捐助啊！”婸姝兴奋地说。
“去年是哥哥代表我们家去领救济物资的。”姗姗在床尾靠着墙壁说。
“哦！原来就是你们狮子会（国际最大的慈善服务组织国际狮子会在台湾的分会，即中国台湾狮子会）捐赠的啊。唉唷！真是谢谢你们了！”婉如说完后眼睛一直看着婸姝，并将双手伸出来一直握着蜴姝的手。
“我们每年都会去草海镇，另外我们慈善基金（即台湾佛教慈善基金会）会每年也都会去。”蜴姝接着又说。
“你还是慈善基金会的哦？我们也有接受这个帮助地说。”讲完后婉如又兴奋地把刚刚握住的蜴姝的手摇了又摇。
“对啊！我们真是好有缘啊！”蜴姝高兴地跟婉如还有小女孩聊开了。
“谢谢啦！你人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有爱心，真的好了不起。”婉如说。
“我这哪是什么爱心，我是来学习服务的，也要感谢你让我有机会为你服务。”
“说到基金会，我想要转院去嘉义那家基金会的医院。”
“那边的志工也是轮班服务的呀！你搞错了啦！反而这里安宁病房的志工人数是全国最多的。我就是被这里的安宁团队成员的服务热忱所感动，才会来这里当志工的。”蜴姝以亲身经历说明。
展开
“多买几本回家看：我不敢说会改变你，但它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珍惜。”
平凡人生也可以幸福一生
来源 价值中国网 赵阔
平凡的人比比 皆是，你我都如此。很多人，一生都在拼命挣扎，希望步入伟大的行列，这本身无错，可是，没有平凡又怎么显示出伟大？没有人想做绿叶，都想做令人瞩目的红花，他们就拼命的挤，拼命的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使用任何手段，到最后弄得满身伤痕，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