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律的文化背景
人类学领域工作的有些时刻使人进行单调乏味而又需要耐心地挖掘事实的工作——寻求有条理的琐碎事实。特别是在美洲印第安人中的工作,早已停止了冒险式的活动,因为现代文明已大大地冲刷了印第安人。所以,19世纪的淘金术已让位于系统的挖掘,筛掉大量矿砂以后,只有少量的挖掘者会为一块金子的出现而激动。
但是,令人激动得战栗的时候还是会到来的。一块光彩夺目的金子,足以补偿所付出的时间。这金块就是从提供情况者或翻译嘴里说出的警句。它能使你所获得的庞杂材料得到生命。你的印第安合作者起初可能会对你的询问感到茫然,然而,他的理解会超出你的询问。他能透过事物的现象,看出其本质,抓住了你所要寻找的目标。但他不是教授,也不是社会学家,他只能很简朴地说出他的思想,他会把他的灵感总结为一个简单句子悄然道出。对此,你必须精心研究。
海伊·福汉德就是这样一个有机警见识的老晒延人,他的话可以作为我们讨论原始法的题材。
面对我所列举的调查晒延法律方式的问题单,海伊·福汉德既受到吸引,又感到困惑。当我们单独在一起时,也就是当他做完了翻译之后,他常常说:“格林尼尔先生从来不问这类问题。”这些问题大都涉及冲突和争端的处理方法,即在白人统治之前,晒延人活动和意识中潜在的行为准则。这些问题使他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偏重于晒延人的不正当行为。他百思不解,因为他长期同乔治·伯德·格林尼尔共事,已形成了自己的对人类学研究对象的认识。似乎人类学家应当注意的是那些显而易见的文化因素,如庆典的仪式,狩猎的战斗组织等,而不应调查真人真事,特别是他们之间的争执和口角。这些都使他困惑。但是他逐渐开始明白,对我们的研究来说,如何处理争端比起不轨行为来更为重要。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同胞在他们的时代曾亲自负责处理过许多有关社会秩序的问题。一天中午,我们躺在三角叶杨树下,看着湛蓝色的蒙大拿天空,傍着拉牟·迪尔小溪,几乎是苏人首领拉牟·迪尔在77年前春天被害的现场。海伊·福汉德悄声说:“在平原印第安人被白人赶进禁闭区之前,一定会有办法制止人们做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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