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水深火热(2)然而,栗妃不会料到,没吃到梨的刘荣却一天都不能等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西域梨既然这么好吃,我一刻也等不及了,于是程妃(汉景帝后宫第三宠妃)的儿子刘馀成了倒霉鬼。
话说程妃虽然也急需“美容”来增强自身的实力,但她却没有栗妃做得那么绝,独吞了十个西域梨,而是分给她的几个儿子吃。刘馀拿着西域梨,如获至宝,在手中捏了又捏,闻了又闻,就是舍不得吃,于是拿着梨边蹦边跳,小小的身影跨着欢快的步伐在皇宫后花园里穿梭着,突然,他停下脚步来,眼睛盯着花圃上一只绝美的蝴蝶上,呆了半晌,他下定决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去捉住这只蝴蝶。
他放下手中的西域梨,蹑手蹑脚地朝花圃走去,渐渐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那只金黄色的美丽蝴蝶就在他小小的头顶上了,他屏住呼吸,身子猛然一跳,小手直奔那只蝴蝶,然而,他毕竟人小,高度有限,他一跳,那蝴蝶受了惊吓,早已张开天使的翅膀朝蔚蓝色的天空飞去了。
刘馀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地上,只能目送那只蝴蝶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沙沙的声响,妈呀,这花丛里莫不有毒蛇吧!刘馀一下跳将起来,却听见花丛外面同样传来“妈呀”之声。
“谁?”刘馀钻出花丛,寻声望去,但见一小孩同样怔怔地看着自己,手里兀自拿着半个梨,这梨又小又弱又黄,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太子殿下,原来是你啊,你怎么……我的梨……”刘馀发现自己放在地上的梨不见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啊!”来人正是太子刘荣,他先前看见刘馀拿着一个西域梨满世界地奔跑,好奇心让他一路尾随着他,后来见他去捉蝴蝶,他见了那金灿灿的“稀梨”,便忍不住上前捡起来。捡起来倒也罢了,如果他能充分发挥“百米冲刺”的长跑精神,及时离开,那么这偷梨行动便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后面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但小刘荣的控制力毕竟有限,他被梨的清香所迷倒,忍不住咬了一口,四个字:入口生津。于是又忍不住咬了一口,接着也就不客气了,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一吃不打紧,“沙沙沙”声响惊觉了刘馀。
此时刘馀见皇兄偷吃了自己的“稀梨”,自然不愿意了,他怒目圆睁,质问道:“你怎么偷吃我的梨?”
“那个,我是在路上捡到的梨,怎么说偷呢?”刘荣此时脸上红得赛苹果。
“明明是我放在那里的,你明明是偷的……”
“那个……那个……窃梨不算偷……”
“明明是偷嘛,不要脸……”
……
结果可想而知,随着双方火气的升级,当“怒骂”不能解决问题时,就只能依靠“武力”了。开打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刘荣和刘馀没有分出胜负,做大人的自然不会不管,于是这次“争梨”事件最后演变成栗妃和程妃这两朵金花之间的PK了。
栗妃一来仗着汉景帝的宠爱,二来有太子他娘这个颇具实力的称号,眼看儿子受了伤,便来了个大闹程妃的增成宫。而程妃这朵“牵牛花”虽然风头比不上王娡和栗妃,但好歹名列汉景帝后宫“名花谱”第三的位置,明明她的儿子偷吃了自己儿子的梨,现在反而来“兴师问罪”,未免也太小看程某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的“牛”劲一上来,接着就上演一出女人对女人的好戏了。两人先是互相对骂,对骂平分秋色后,接着对打,女人打架一般不用拳头,而是用“鹰爪手”,结果你抓烂了我吹弹可破的脸皮,我扯掉了你乌黑亮丽的秀发,而且两人身上穿着的价值不菲的衣服也如秋风扫落叶般片片凋落。
看来果然是一场棋逢对手的大比拼啊,两个女人半斤对八两,PK的结果和她们的儿子一样:两败俱伤。
两人没有分出胜负,“袖手旁观”的王娡不干了,她及时向汉景帝做了汇报。
汉景帝一听怒发冲冠。都是有头有脸的后宫名花,这般闹下去成何体统?于是他当即表示要治两位贵妃的罪。
按理说,这正是王娡想要的结果。但王娡并没有趁势火上浇油,她反而当起了“和事佬”,对汉景帝进行了耐心的劝导。她的话归纳起来为两个要点。
第一个要点:冲动是魔鬼。儿子是母亲心头的一块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伤成那样了,栗妃一时难免冲动,大闹增成宫,从而造成了这起打架斗殴事件,这也情有可原。
第二个要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说谁人不犯错,关键是知错能改就行了。
王娡就是王娡,这招果然厉害,她首先把责任都归于栗妃一人身上,然后再“假惺惺”地来“求情”。汉景帝听了她的话,最终决定不再追究这起后宫极为严重的打架斗殴事件。但通过这件事,后果却是显然易见的,汉景帝对“闹事者”栗妃“恶之”,对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的王娡更加“宠之”。
这次“争梨事件”到此结束,栗妃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为汉景帝对王娡和栗妃在人品上的认识发生了质的改变,后来的事实证明,栗妃为此留下了一道致命伤。
月亮惹的祸
记得曾看过这样一个幽默的谜语。
谜面:猩猩怀孕了。
谜底:月亮惹的祸。
相信很多人看过后都会捧腹大笑,这里我不妨讲一个月亮惹祸的故事给大家听听。
书接前文,王娡取得了汉景帝的信任后,手中的屠龙刀再次瞄向栗妃,对栗妃发动了最为猛烈的进攻。当然,她并没有直接与栗妃发生冲突,而是不远千里迢迢去找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乞丐。
王娡找这个乞丐并非因为这个乞丐是丐帮的帮主或是长老,武功深不可测,找到他用重金收买,然后叫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栗妃……这样的做法应该是穷途末路的流寇做法,以王娡的聪明才智自然不会出这样的下三烂招数。
这个乞丐只是普普通通的乞丐中的一员,因为生活落魄,只能乞讨为生。但就是这样一个极为普通的乞丐,却是王娡手中一张非常重要的牌,换句话说,能不能彻底打倒栗妃,就看怎么出这张牌。
因为这张牌隐藏着栗妃的身世之谜。
据说栗妃的父母当年很清贫,刚结婚不久,栗父为了生计“下海”去淘金了,结果这一去便如同失踪了一般,毫无音讯,直到第三年才回来。当然,他去时是两手空空,而来时却是坐着“宝马”(马拉的车)。一看这阵势,大家想必都知道,栗父肯定是发达了。
发了财,栗父却并没有在外面“包情妇”之类的,而是直奔老家去找自己的寒妻。屋子还是那间破茅草屋,妻子也还是那个妻子,但家里却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婴儿。看着栗父一脸的惊疑,栗母说话了,她说这个婴儿就是你女儿啊!
栗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三年未归,怎么会有女儿呢?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一巴掌掴在阔别三年的娇妻的脸上,并且质问这个野种是从哪里来的。栗母哭着说她并没有做出不忠的事来,这个婴儿是因为一天晚上,她想他时,坐在外面看月亮,看着看着,月亮落在她的口中,继而就怀孕了(看到这里,想必大家想起刘邦同志的“蛟龙交媾”而生吧)。
“月落其口”而生,这有点像痴人说梦,打死栗父也不相信啊。最终栗父把风流的栗母赶出了家门。
说得含蓄一点,我们可以理解两人因情感不合离婚了。再按现在的夫妻财产平分的原则,栗母可以得到栗家一半的财产,鉴于栗父已经是一个“暴发户”,她离婚后日子应该不会难过,因为她至少是一个“富婆”了啊!
然而,栗母走时,她却什么都不要,唯一的要求就是把那个“月落其口”而生的孩子带走。反正是一个野种,栗父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看到这里,想必大家都能猜出来,栗母孤儿寡母的,以后的日子可有得受了。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成一个含苞欲放的少女后,便撒手而去。无依无靠的栗妃并没有成为一个漂泊者,因为她有幸成了宫女,再后来得到了汉景帝的宠爱……
这是史书的一段记载,个中真伪自然令人怀疑了。且不说栗母的“月落其口”而生科学根据在哪里,但我们早已从刘邦的“蛟龙交媾”而生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古代的人有时候为了“身份”的需要,往往杜撰、编写、虚构一些神话般的事物强加在某些人身上,使其身份更显神秘,使其形象更为光辉。
栗妃的“月落其口”而生,和王娡的儿子刘彻“日落其怀”而生,有异曲同工之妙。至于王娡的“日落其怀”是不是“山寨”于栗妃的“月落其口”,这个我们同样不得而知。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总之栗妃到了宫中后,因为家事有“难言之隐”,且母亲已经去世,于是她干脆声称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典型的“三无”人员。
而汉景帝只在乎她的美貌,并不在乎她的家世。于是栗妃的家事在宫中几乎无人知道。无人知道并不代表就真的无人知道,至少王娡是知道的,至于她是如何得知的,这个我们没有必要去调查。我们只需按理论来推算就行了,这个王娡既然有心要和栗妃进行PK,自然就会尽全力去寻找对方的致命弱点了。
工夫不负有心人,王娡和刘嫖派出的大量调查人员,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脏不拉叽的乞丐。写到这里,想必大家已经猜出了几分来了,这个乞丐莫非就是……
没错,他正是栗妃的父亲。至于“暴发户”栗富豪为何会沦落为街头的乞丐,我们同样没有必要去调查了,我们只要知道,人生命运潮起潮落,富贵贫穷变幻无常就足够了。
在乞丐眼里什么都不喜欢,就是喜欢钱。找准了乞丐的命脉,搞定栗父自然也不在话下。于是“长公主”刘嫖(王娡授意)用一大把银子把栗父骗来了京城,并且对他说,说他的女儿现在正在宫中“荣华富贵”着呢,并且说她愿意帮他来个认祖归宗,你只需写一封信给我证明你们的身份就行了。
如果这个在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儿能认自己这个“父亲”,那他的后半生就不用再去做“乞丐”了。想到这里,栗父不再迟疑,一封中心思想为“月亮惹的祸”的书信很快就写成了。这封信站在修辞的角度,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点:
1.运用夸张的手法来主动承认错误。什么“月亮没有惹祸,是爹惹的祸啊”,什么“当年爹不该意气用事,把你们母女赶出家门,为此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之类的云云,很是煽情。
2.运用对比来讲大道理进行说服工作。什么“犬不择家贫、子不嫌母丑”,什么“女儿如今大富大贵了,可爹却流浪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之类的,很是令人同情。
很怀疑这位农民出身、乞丐结尾的栗爹能写出这样深厚文化功底的信来,不排除长公主进行了“旁敲侧击”、“循循善诱”的技术指导。但不管怎样,信交出后,栗父甚至憧憬起来锦衣玉食那种神仙过的日子来。然而,他没有等来女儿接自己入宫的好消息,而是接到一张皇帝“杀无赦”的皇令。
栗爹直到死时也不明白,汉景帝为什么要砍了他这个“?岳父”的头颅。他不会知道他写的这封书信没有落到女儿手上,而是直接到了汉景帝那里。汉景帝那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啊,如果天下人知道他的岳父竟是一介乞丐时,那他还怎么在大汉帝国里混?
对不起,岳父大人,要怪就怪你那宝贝女儿太绝情了,她说她是孤儿啊,要不朕早就派人把你接到皇宫里来了,你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现在这般模样却主动找上门来,朕的脸面往哪里搁啊,对不起,岳父大人,你安心去吧,我会悄悄把你厚葬的。
汉景帝杀死了栗父,才把书信拿给栗妃看,栗妃一看,面无血色,急火攻心,一下瘫痪在地。她不为父亲的死伤悲,而是为自己在后宫争斗中又败一阵而着急,可恶的王娡,你敢揭我的老底,你的老底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古典武侠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连折了三阵的栗妃,忍无可忍,终于决定奋起反击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既然王娡和刘嫖能把栗妃“月亮惹的祸”的往事都能查得一清二楚,那么反过来,栗妃要想查王娡的陈年旧事,也是易如反掌了。看着情报员收集过来很有“价值”的资料,栗妃原本就美轮美奂的脸上顿时笑靥如花。
栗妃拿着王娡的铁证在手,思来想去,她放弃了直接走皇帝这条路(直接向皇帝揭发王娡的风流韵事),而是绕道走皇太后这条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栗妃也不傻啊,在后宫做什么事,按后宫里的勾股定理走总没有错。
然而,随后的事实证明,这次栗妃的选择却是错误的,世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连牛顿的苹果定律也有失灵的时候,因此勾股定理自然也有失效的时候。
栗妃找到窦太后,把王娡结过婚并育有过一个女儿的事全盘托出,听得窦太后先是“云里雾里”,然后是“羞愧难当”,最后是“无地自容”。王娡好歹是她的儿媳妇啊,栗妃的话让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呢?于是她马上掩饰好自己的失态,发话了:光是你手中的资料还不够,拿出证据来。
栗妃手中握有证据,心中自然不慌,她说王娡的前任丈夫金王孙就住在京城的客栈里,这就叫他来对证。她几乎是一路小跑走向客栈,她甚至认为,只要证人带到了太后那里,也就是王娡彻底“消失”的时候了。眼看自己的情敌就要这样玩儿完了,你说她能不高兴吗?
可以说栗妃在整个“揭发事件”中都做得很好,然而,她百密一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不该把金王孙留宿在客栈里,而没有直接把他接到自己的府上去。她一到客栈,脸上的笑容马上就僵硬了,因为她看到他的证人再也不能说话了,死人还能说话吗?
死无对证,凶手又是谁?肯定是王娡那个小贱人了,然而,她很快发现她错了,因为在金王孙尸体上,她发现了一块小腰牌,腰牌上刻有四个精巧细致的小字:堂邑侯府。
堂邑侯是陈午,陈午是长公主刘嫖的老公。栗妃的脸上薄得像一张纸。如果是王娡干的话,她可以到太后那里告王娡“杀人灭口”之罪,如果是那样,王娡等于是不打自招了。但凶手却是陈午,皇帝的妹夫啊,谁能动她?
事实证明,王娡这借刀杀人的手段果然高明,窦太后不可能会治陈午的罪。结果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窦太后反倒是治了栗妃一个“污蔑诽谤罪”。栗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回去气得直吐血。反击的事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开始,而这样“偃旗息鼓”地结束了。
当然,刘嫖在王娡的指使下,成功地阻击了栗妃反击的同时,也得到了窦太后的“口头警告”。其实窦太后比谁都清楚,栗妃这次的反击肯定不是空穴来风,这样的大事,就算栗妃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乱来,只是女儿参与了这件事,她只能违心地将这件“家丑”以这种无声的方式镇压下去。但经过这件事,在窦太后心里,王娡的形象已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以至于成了王娡日后由妃变后的拦路虎。
窦太后的动摇,勾股定理已处于失效状态,刘嫖既然已上了王娡这条贼船,在这个关键时刻,自然要帮王娡帮到底了。面对栗妃的反击,她和王娡进行了一次紧急磋商,两人最后一致认为,当后宫勾股定理失效时,直接走皇帝这条路才是唯一的出路。以后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刘嫖隔三差五就往皇宫里钻,不外乎是和汉景帝套套近乎拉拉家长,当然每次客套过后,对栗妃的诋毁却是不可少的。无非是说栗妃什么崇信邪魔怎样心胸狭窄的,总之,到最后刘嫖用一句话对栗妃进行了总评价:如果皇上立了栗妃为皇后,只怕是“人彘”事件又要重演了。
自从当年吕后一手打造“人彘”事件后,以后汉朝的继位者无不对“人彘”两个字谈虎色变,前面说过,当年汉文帝宠爱慎夫人,起居出行,慎夫人都可以和窦后同起同坐,敢言敢谏的袁盎便以“人彘”相劝告,吓得汉文帝面无血色,而慎夫人也花容失色,后来主动承认错误,并对袁盎赏百金以示感谢。由此可见吕后的“人彘”事件对汉朝接班人的影响有多大。
同样,汉景帝听到刘嫖提起“人彘”两个字,亦是不寒而栗,因此,原本在立栗妃和王娡两人谁为皇后一事上摇摆不定的汉景帝心里,平衡的天平发生了质的倾斜,王娡成直线上升趋势,而栗妃却悄然往谷底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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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电视台《悦读会》栏目编导 张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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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读书版编辑、学者 张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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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煮酒论史版版主、历史写作狂人 赫连勃勃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