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老城厢·梧桐路
在中国历史上,1976年应该算是一个特殊的年度,在结束了十年动乱之后,人们开始把注意力转向追求物质生活的质量,这种转变,给整个社会带来了很大的活力。
这一年是龙年,纷纷出生的小龙们和他们的父母一起面对一个转折期的社会:路线斗争的讨论和各种僵硬的口号、游行越来越少,越来越多是对生活方式的选择……当然,我的父母——同为上海棉纺(色织)十五厂工人的常富森周樾园夫妇当时不会思考这些复杂的社会现象,对他们来说,这一年的11月7日才是最重要的日子,因为他们的独子——我,诞生在南市区(现在已并入黄浦区)老城厢地区。
上海老城厢,这是和民族尊严、民族产业息息相关的一个名词,是在上海开埠的年代唯一与充满殖民色彩的租界抗衡的区域,或许也因为这一点,老城厢的居民截然不同于租界住客的洋派。老城厢的人务实、传统,有点保守,注重教育,他们的生活空间相当狭小——蜗居在老式的石库门建筑内。这些建筑往往建造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至四十年代,到我出生的年代已年久失修,一间阴暗潮湿的十几二十几平方米的房子住下三代甚至四代人的情况比比皆是,厨房和卫生问是公用的,很多连公用卫生设施都保证不了的家庭甚至还要使用老式的木质马桶。我们家也就是这样的:一间仅有的大房间拦成了两个部分,供三代人居住。
上海的民谚“螺蛳壳里做道场”,指的就是上海人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的生活方式——无法轻易改变住宅条件,却可以把屋子整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地呈现在来访的客人面前;刚才还蓬头散发穿着睡衣刷着牙走过红漆马桶边的姑娘小伙,转眼就衣衫齐整地出现在弄堂口,汇入最精神的上班一族的洪流——这就是老城厢的人文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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