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作者所知,国内读书人通常推重专论,看轻访谈。如今市面上各种访谈是也太滥,偶遇好的问答,有真气,我还是喜欢读——无可修饰,不容斟酌,忽然,一句话,应答者说出了早经思虑而未能表述的意思来。在我的阅读记忆中,大有兴味的访谈录,很抱歉,多是西方人的问答:他们知道谈什么,怎样谈。
以作者的无学,思想家的访谈大约可使哲学的艰深,进入相对易懂而舒展的话语,自然,这样浅薄的阅读动机,学者是不屑的:文学家的应答,宏富深厚,我倒未见得要想读那小说,访谈却不愿错过,且读之再三。艺术家访谈的好看,是性情毕露,此中有人:或与作品相映证,或谈出另一真身,使我要重新想想这位艺术家。我向来不很相信艺术家的夫子自道,但问得好,答得妙,读来真是快意:杜尚与卡巴内的长篇对话,可比散装的智慧零食,嚼之不厌,安迪·沃霍的胡言乱语,则是消费时代玩世甚恭的百科全书:近时读特吕佛尔与希区柯克的长篇访谈,那是有备而来,有备而往,随时咬住话题,随即精彩地展开,一句句读下去,真不愿就此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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