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性刺杀的背后
后宫温暖:朱元璋与马皇后。
公元前397年3月。
韩国都城熙攘的市场里,席地横躺着一具面目骇人、腹腔撕裂的尸首。韩国人公开悬赏,叫人认领这具尸首。这个人生前杀死了韩国宰相侠累,而后,他割破自己的脸,挖去眼珠,切腹而亡。
没有人知道这具尸首是谁,其真实身份更无从所知。
韩国人猜测,这是一个侠客。
没错,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侠客的兴盛时期。礼崩乐坏,文人无用,武力大盛,侠客杀手如雨后春笋般滋生。
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个侠客为何只身刺杀韩相侠累?为何刺杀得手后毁容自尽?
没人知道答案。没人能想到,这一刺杀事件,要追溯到韩国卿相严仲子与宰相侠累的一段仇怨。
侠累,既是韩国的宰相,又是韩王的叔父,权势显赫。严仲子却不合时宜地得罪了这位王亲国戚,又无法与之抗衡、自然遭到宰相侠累的迫害,而后被迫逃亡。
逃亡不是逃避,事情远没结束,严仲子心中的怨恨日益积淀,他一心要报仇,一心要杀死侠累。继而他周游列国,每到一处都在寻找能为他报仇的人。最后到了齐国,当地人告诉他,有个叫聂政的人,是个重情重义的勇士。
严仲子有些动心,前去拜访打探虚实。
其实,这个聂政不是齐国人,而是轵邑深井里人,今天的济源轵城南。聂政在当地杀了人,为躲避仇家追杀,便和母亲、姐姐聂莹一同逃到了齐国,以屠宰牲畜为业,混迹在平庸的屠夫当中。
当严仲子拎着美酒带着美食登门拜访为聂母祝寿之时,聂政丝毫没有预感到将会为他肝脑涂地,为他抛洒热血,他的命运将被这个人改变。
严仲子显然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他很清楚,像聂政这等勇士,绝不会贪图小恩小惠。要打动他,必须具备三点:第一,诚意;第二,重金相赠;第三,攻其软肋。
于是,严仲子携带了黄金百镒,在亲朋集结的寿宴上,十二万分诚恳地亲手献给聂母。
诚意自不必说,重金也够分量,最厉害的是,他抓住了聂政的软肋——这笔重金是拿来赡养他母亲的,让聂政岂能不感动。同时,严仲子还讲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说自己有仇要报,为此周游列国多年,这次到了齐国,听闻聂政是一个侠义勇士,于是送上黄金百镒,为老母的饭食开支。以此来和聂政交朋友,并没有其他奢望。
聂政感动于严仲子对自己母亲的孝敬,更感动于严仲子对他的知遇之恩。可以想见,一个曾经的韩国卿相,千里迢迢到这儿,竞甘愿与自己一个市井屠夫交朋友,这是何等的礼遇和尊敬!
谁都有虚荣心,谁都渴望被尊重,尤其受到高不可攀者的礼遇,被尊重者内心的满足十驾马车也装不完。
在聂政眼中,严仲子是一个贤者。他看到自己身上的闪光点,他懂自己,这就叫知己。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聂政并没接受严仲子的馈赠,他告诉严仲子:我之所以埋没志向,甘愿与屠夫为伍,是以此来侍奉母亲,只要老母还在世,就不会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如果有朝一日,母亲谢世,定要报答严仲子恩情。
严仲子点点头离去。
他心里已经很明白,聂政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侠客。
杀手会杀人,侠客也会杀人。区别在于:杀手为钱财替主子卖命,侠客为情义抛头颅洒热血。换言之,杀手卑怯地站在侠客的阴影里,沦为一件孤零零的杀人工具。侠客有侠客人格,也是当时时代精神的折射。
聂政既然骨子里是行侠仗义的人,一旦有机会,他当然就会有恩必报。
果不其然!聂母不久后病故,待安葬完毕,聂政脱掉丧服动身西行,前往卫国的濮阳寻找严仲子。
事实上,聂政没来的日子里,严仲子的复仇脚步从未停止,屡派侠客去杀侠累,均无功而返。
侠累为行刺所累,刚缓过一口气,哪里想到,聂政就像一场不可逆转的强烈地震,席卷而来,震动了整个韩国。
聂政的刺杀行动相当惨烈。
严仲子最初的计划,是给聂政多派遣些车骑壮士,协助他一同完成刺杀行动,因为侠累甲士众多,居所戒备森严。
这个计划,却被聂政强硬否决。
聂政自有一套刺杀计划,行动者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理由是:韩国和卫国相距很近,现在要去刺杀韩国的宰相,人多容易走漏风声,届时,所有韩国人都将与严仲子为敌,这极其危险。
就聂政的刺杀计划来看,他心理上已然视死如归,宁死也绝不连累严仲子,绝不连累家人。拿史评家吴见思在《史记论文.刺客列传》中的话说:刺客为“天壤间第一种激烈人”。
聂政不是一个纯粹的刺客,做法却比刺客更为烈性。他独自执剑来到韩国,径直前往韩相侠累府。侠累府护卫森严,谁都以为聂政会采取暗杀的手段,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从韩府大门执剑直人,快如迅雷,一路杀进府内。当时,侠累正高坐府堂,执戟甲士侍立两旁。聂政宛如飓风凶猛来袭,众多甲士呆若木鸡,根本来不及反应,聂政长剑已刺入侠累胸膛,侠累顷刻丧命。甲士们这才醒悟过来,蜂拥而上,围攻聂政,聂政执长剑击杀数十人。猛虎难斗群狼,聂政抵挡不住一浪接一浪的围攻。蓦然倒转剑柄,以剑尖划破面颊,剜出双眼。最后,他举剑刺入腹腔,肠子流了出来,肚子剧烈起伏,呕吐猛然来袭,痛楚到极致人已麻木。聂政眼窝塌陷,皮肤黯淡无光,英武勇士的面容刹那变作焦土颜色,与血液浸泡的衣衫恰成鲜明对照。当日,韩国人将聂政尸首陈列于集市。
数天后,聂政的姐姐聂莹听闻侠累被刺事件,疑是弟弟所为,便赶来韩国。见到尸首,认出是聂政,扑到尸首上恸哭,泣不成声:这是我弟弟,这就是轵邑深井里的聂政。
集市来往人等惊骇,说此人杀了我国宰相,正悬赏查其身份,你是他姐姐,怎么还敢来相认?
聂莹自言自语:因为我还活在人世,所以弟弟自毁面容,使人无法辨认,为的是怕连累我。我怎么能因怕连累而不认他。
周遭人等大为震动。此时此刻,他们听到聂莹连呼三声“天啊”,终因极度悲伤,倒地身亡,躺在聂政身旁。
三月的阳光很温暖,侠客幻想用自己手中的剑改变现实,是一种鲜血浇铸的浪漫。
绝版美人计
春秋末期,也就是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吴国处于南方苏州一带,越国处于会稽一带。这两个国家,进行了一场兼并战争。
这场战争,发生在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去世,吴王阖闾想利用越国举丧的机会,带兵大举进攻,一口吞掉越国。这个想法遭到大臣伍子胥的劝阻,伍子胥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吴王一意孤行,不肯采纳大臣们的建议,亲自带兵前去。
越王勾践获悉消息,也亲带大军迎战。两国军队在醉李(今浙江嘉兴市)相遇。
吴国军队阵容严整,一眼望去,刀旗如林,战士宛如一排排坚实的城墙,不惧冲击。吴王胸有成竹,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强敌当前,越王勾践事先安排了三十多名死囚,全部赤裸上身,拿着大刀,一排一排走到吴国大军跟前,异口同声高呼:我们大王得罪了贵国,我们来替大王赎罪!话音落地,死囚们挥刀砍掉自己的头颅,鲜血四溅,倒地而死。
吴军士兵吓了一跳,战马也惊了,谁也没想到越国会来这么一手。趁吴军惶恐疑惑之际,越军忽然发动冲锋,一时间,吴军阵脚大乱,来不及抵抗,只得仓皇逃窜。越军士气大振,穷追猛打,吴军节节败退,后又遭越国伏兵伏击,将士死伤过半,就连吴王阖闻本人也被越国大将灵姑浮砍去一根脚趾,打成重伤,险些当了俘虏。吴国军心涣散狼狈败逃,吴王阖闾因伤势过重死于回国途中。
这一战,越国大获全胜。这一战,越王勾践也与吴国结下深刻仇怨。
吴王阖闾死后,儿子夫差继承王位,发誓要报杀父之仇。生怕日子长了仇恨淡化,夫差还找了个大嗓门儿的家伙,每天在自己耳边高喊几遍:夫差,越王勾践杀死你父,千万别忘了!
休养几年,至公元前494年春,吴国兵精粮足,吴王夫差发兵讨伐越国,亲自到前线督战。吴国军队一鼓作气,在太湖上歼灭了越国水军。此战一败,越国损失惨重,越王勾践无路可走,只得逃到会稽山上躲藏。
吴国军队上岸之后,杀百姓烧村寨毁庄稼抢牛羊掠女人,同时包围了会稽山。越王勾践似瓮中之鳖,吴王夫差此时灭他则如探囊取物。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挺适合勾践。胜者为王败者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勾践绝不硬拼,只想求和。可求和也不易,吴王夫差会放过他这个杀父仇人吗?
问题很棘手,形势很严峻,勾践请来大夫文种商议对策。
文种向勾践分析了吴国的内部情况:吴王夫差有两个大臣,一个是伍子胥,一个是太宰伯。这两位貌合神离。伯嚭担心伍子胥功劳过大,压倒自己的权势,总与伍子胥过不去。此是其一。其二,吴王夫差与伯嚭投缘,而见了伍子胥总像学生碰到老师,颇有几分畏惧。向吴国求和,必先与伯豁打通关系,若他同意劝吴王接受求和,伍子胥反对也无济于事。
勾践采纳了文种的计策,准备好丰厚献礼,二十双白璧,一千两金子,八名美女,派遣文种前去求和。
文种拜见伯嚭,并没有一味低三下四讨好,摇尾乞怜。而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摆事实讲道理,柔中带刚,愣把伯嚭给说服了。
文种告诉伯嚭:战争讨伐,两国交兵,你打我,我打你,无非就是为了让别国投降臣服。现在,我越国愿意讲和,愿意臣服。如果吴国不答应,越王还有五千精锐甲士,可以殊死一战,到时候鱼死网破,什么也不留给你们。越王知道,太宰您是吴国最高明的人,所以让我来投您的门儿。
一番言辞,在伯嚭听来,合情合理又顺耳。于是,就在当天,伯嚭便说服了吴王夫差。
翌日,吴国群臣聚会议事。伍子胥坚决反对接受越国求和,对夫差说:越国不灭,怎么报父仇。吴国与越国同在东南,一山不容二虎,今日不灭越国,将来越国定会灭掉吴国。
伯嚭认为伍子胥的脑袋被门挤了,立刻反驳说:越王勾践已经臣服,愿意到吴国来侍奉大王。先王的仇也就报了。难道要大王赶尽杀绝,做一个天下耻笑的刻薄小人吗?
伍子胥气得咬牙切齿没话说。
之后,吴、越两国讲和。
越王勾践遵守承诺,带着夫人、子女以及范蠡等三百多名官吏来到吴国。只留大臣文种管理国家。
在吴国,勾践夫妻的工作是管理马匹,范蠡是男仆。每当夫差上街,勾践就为他牵马,饱受耻笑讥讽。夫差自己都有些不忍心,勾践却始终逆来顺受。
就这样过了三年,夫差患病,勾践搀扶他去大便。完后,对夫差说,方才我闻了闻大王的粪便气味,大王已将病气排泄出来,大王的病就快痊愈了。
过了几天,夫差的病果真好了。夫差非常感动,不顾伍子胥的反对,将勾践等人放回越国。
勾践忍辱三年,一回国便与文种、范蠡等大臣商议出灭吴的七条对策:
第一,为使吴国不具戒心,多送贿赂,让其君臣欢喜。
第二,向吴国买粮食借粮食,搞空他们的粮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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