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侗族民间,传统的歌班,通常按性别和年龄段来划分并加以组合的,合唱团则突破了这种传统歌班组合形式,让男女合在一起同唱一首歌,这就把侗族民间的男声或女声的同声合唱发展为混声合唱,也使侗族大歌由小型的民间合唱发展为大型的混声合唱,于是大大丰富了侗族大歌的音色、音量,使之更富于艺术表现力,男女混声大歌的试创成功,使侗族大歌增添了一个新的歌种,是对侗族大歌的发展和创新。
当时任合唱团副团长的杨国仁先生,是一位民间文艺家,江苏省南京人,他热爱侗族文化,专门从事侗族民间文学的搜集研究工作,与人合作或独立编著有侗族古歌集《侗族祖先哪里来》、《侗族礼俗歌》、《侗族叙事歌》等。杨国仁先生有对侗族的热爱,同时他又受过良好的汉文化教育,文字功底扎实,所以当他着手翻译侗族的古歌时,经过他不断的探索和努力,译文达到了“信、达、雅”的程度,其著述的准确、流畅和优美,都较他人更胜一筹。
合唱团成立期间,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合唱团1958年成立,1960年杨国仁被抽调到黎平九潮工区任党委书记。当时他最担心的是,“合唱团”可能会遭到下放甚至散伙的命运。为保住“合唱团”,1960年2月,他抢先要求“合唱团”全体人员,集体下放到他所在的九潮工区,安排他们一边搞些生产,一边学习和排练。但在当时大环境下,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无力回天,1960年3月,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合唱团”解散了。
而当时任合唱团团长的,是作曲家冀洲。冀洲出生于山东,年仅十岁就辍学投身抗日,成为八路军队伍里的一名小宣传员。1949年。冀洲随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五兵团南下来到贵州,除1952~1956年初调北京工作外,1956年又调回贵州,任省歌舞团团长,他一生中有42个年头都是在贵州度过的。生活中的冀洲,天然本色,随和风趣,平易近人,所以同仁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冀头”。刚南下到贵阳那年,他就参加了贵州解放初期农村土地改革工作,在土改过程中,他就地采集过一些民歌,当时贵州少数民族同胞的音乐给他留下了非常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同时他们异常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穷困的物质生活,深深地震动了他的心灵,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由衷爱上了少数民族兄弟淳朴、豪爽、诚实、坚韧的性格气质,爱上了他们的音乐舞蹈、服饰、诗歌和民间故事;在他们纯真、质朴的歌舞中,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苦难的经历和贫困的生活状态,听到了他们对自由幸福的向往与企盼和他们深沉的心灵颤动。”对于侗族人,他更有一种深深的热爱和理解,对于充满了民间田野芳香的侗族大歌,他更是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1986年,由黎平和从江的八位姑娘组成的“贵州黔东南侗族女声合唱团”,应邀前往巴黎参加“巴黎金秋艺术节”时,正是由这位酷爱民间音乐的艺术家带队去的。他认为,侗族大歌之所以在巴黎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首先应归之于侗族大歌本身所具有的文化品格和艺术魅力。
冀洲,这位小八路出身的老党员和作曲家,还是位感情特别丰富的老艺术家。比如,1958年“黎平县侗族民间合唱团”成立时,翼洲认识了侗族著名歌手潘老替,1985年,冀洲到榕江参加侗族曲艺研究会,相隔二十七年后,两人再度重逢,冀洲说:“(我)又会见了当时合唱团的侗族著名老歌手潘老替,我一见他真是万念齐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位受到侗族人民爱戴的老艺人,备受专业音乐家重视的老歌师,现在已七十多岁了,他还是一个普通侗族劳动农民的打扮,还是挟着他那支能拨动侗家心声的牛腿琴。我望着他,真是快要落泪了,听说十年浩劫也把他拉到台上批斗,结果没一个人发言,只好又叫他下去。现在好了,生活富裕起来了,他又拉着他的牛腿琴走乡串寨,向侗乡广大人民倾吐他那永无尽头的歌声。”冀洲常说,听了侗歌,我很感动,凡是到侗族地区的音乐家没有哪一个不感动。所以冀洲认为,如果到侗族地区去不感动的话,就怀疑他是不是音乐家。
纵观近半个世纪来大歌的历史,从萧家驹、薛良到杨国仁、冀洲。从黎平到巴黎,从“黎平县侗族民间合唱团”到“黎平县侗族大歌艺术团”,从中我们看到了黎平和大歌的渊源,我们也看到了,大歌一直在持续着,歌声一直在这片侗乡土地上回响着,一些人被大歌所吸引,来到侗乡,又一些人为大歌所感动,将大歌介绍出去,从最初的纯粹民间式的自由歌唱,到现在享誉海外的盛誉,大歌发展到今天,其间凝聚着不知多少人的心血和汗水,而这些人的名字,将和侗族大歌一道,永载史册。
其实最幸运的还是侗家人,因为在他们的大歌刚刚走向外界,刚开始被外界发现的时候,他们幸运地碰到了一群优秀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他们不仅具备了深厚的学识和艺术修养,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独特的人格魅力。
侗乡的小孩子,会经常和同伴数“螺”,就是数手指上的“螺”纹。如果手肚子上的手纹呈圆溜溜的螺旋形,则为“螺”纹,不是螺旋形,则为“箕”形。他们一边数,一边还要比一比,看谁的“螺”多,当然,“螺”越多越好,“螺”越多就越有出息,所以在一首侗族歌谣里这么说:
“三娄厚,九娄赖,写你娄,拜俄快。”
翻译过来,歌谣大意就是:
“三螺穷,九螺好,十二螺,骑快马,住五开。”
侗乡一代又一代的孩子,都玩过这游戏,都记得这首歌谣。
我也同样玩过,同样记得这首歌谣。
因为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将我们抱在膝上,一边给我们看“螺”,一边唱着这首歌。
所以,在我们心中,古称“五开府”的黎平永远是一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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