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挺起胸来
清华学校作为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创办之始就极为重视学生的体育,1911年休梅克博士(Arthur Shoemaker)来校,开始现代化的体育训练,并着手成立体育代表队。周贻春校长首创德、智、体三育并重,学校推行强迫运动,开展学生体格检查,制定五项试验标准,不及格者不得赴美留学。马约翰先生到校后提出决不送“东亚病夫”出国留学。积极动员、鼓励学生参加体育锻炼。在他的“挺起胸来,孩子们”,“不做东亚病夫”,“奋斗到底,决不放弃”,“球可输,体育道德不能输”的呼喊声中,清华的体育无论是西式运动,还是以李剑秋先生领头的中华武术都蓬勃开展,体育成绩蜚声华北乃至全国。学生体质增强,三育并重,人才辈出。一代学者、专家如关颂声、关颂韬、孟继懋、周培源、汤佩松、梁思成、杨廷宝、胡竞学、张心一、施嘉炀等当年都是体育能手。马约翰先生在清华体育传统的形成中功不可没,他两次赴美留学,1926年发表的硕士论文《体育的迁移骱值》在中国体育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由于片面地受到自然,体育学说的影响等原因,1925年至1928年,清华体育成绩有所下降。
一、挺起胸来,孩子们
清华自1911年开办不久,就以校舍好、英语好、体育好闻名于世。例如从191 3年起,清华就连续三届获得华北运动会的团体冠军和个人第一,从第六届到第九届又是清华保持四连冠。1914年,在北平召开的第二届全国运动会上,清华学生黄元道、杨锦魁等就获得五个冠军,两个亚军,两个第三名。1913年,在菲律宾召开的远东运动会上,清华六位选手均获佳绩:个人总分第一的潘文炳获十项全能第一、五项全能第二、跳远第三;关颂声的半英里接力、黄纯道和叶桂馥的一英里接力、杨锦魁的撑杆跳高、黄元道的高栏均获第二;此外叶桂馥还获得880码第三。其他如球类运动在清华也开展得很好。
然而清华早期并没有开设体育课,尽管在清华学堂章程的学程科目里清楚地写有体操课。辛亥革命后,清华学堂改名为清华学校,在《北京清华学校近章》里也明确规定:无论是文科还是实科,体操都是必修课,每周一小时。在第七章第二十四条每日体操里规定:“本校专聘体育教员一员,令各学生每晨体操十分时,每日午后运动一小时,习练各种体育技术。”这就是后来学生回忆时津津乐道的柔软体操与强迫运动。被称为强迫运动,那当然就不是必修课,也不是选修课。当初只是在下午4点半到5点半(冬季是下午4点至5点)把宿舍、教室及食堂一律闭锁,“全校学生均着短衣入运动场,作种种有益身心之运动”。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是体育教师不够,还是场地不够?合理的解释只能从当初的国情和清华的特殊情况来说明。
清末,外侮频来,山河破碎。洋务派们逐渐认识到必须“师夷长技以制夷”,主张开办洋务,创办新式军事学堂,设置体操课程,但他们并不了解近代体育的意义和作用,真正传播西方近代体育思想的是戊戌变法中的维新派人士。戊戌变法失败,八国联军入侵,有识之士耻于文弱,尚武思潮便在思想界逐渐流行开来。在20世纪初,这种尚武思潮使得德国、瑞典式的军国民教育思想在中国得到广泛的认同。早在1908年,就有国人提出:中国何时派一位选手参加奥运会;中国何时派一支队伍参加奥运会;中国何时才能举办奥运会。无论是统治者还是维新人士或者是民主革命人士,都大力提出军国民教育,即以“军人之智识,军人之精神,军人之本领”教育国民,因此在1903年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它是中国第一个近代学制,又称“癸卯学制”)规定体操科目为各类学校的必修科目。无论对于高小,还是对于中学,“体操宜以兵式体操为主”。对于高等学堂也规定“第一年至第三年,体操均为通习课,教育内容为普通体操兵式体操”。按照这个学制,学校的体操课的内容分为普通体操和兵式体操两类,而以兵式体操为王。在1906年的《学部奏宣示教育宗旨折》中把尚武列为五条宗冒中的一条。这两种体操均是德国、瑞典模式。德国体操是在研究德奥败于法国拿破仑入侵的教训之后由F.1.Jahn及其学生倡导的,这是一种以器械体操为中心,重视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和意志教育的具有强烈军事性质的体操体系。瑞典体操是19世纪初瑞典面临法、俄侵略的背景下产生的,因而也具有较强的军事性质。但它的动作是以生理学、解剖学作为其科学基础,与德式体操相比,动作较为舒缓优美,更注重人体的健美和均衡发展,因而19世纪末在欧美各国也相当流行。
以兵式体操为主的体操课,教学内容本来就比较枯燥、呆板、单调,再加上当时体操教师缺乏,只能由一些退伍军人来充任,他们既不懂生理学,也不懂教育法,教育方法必然简单、生硬甚至粗暴,损害学生身心。这样的体操课当然不受欢迎,社会和学生家长也深感不满。但是正如前面所指出的那样,军国民教育思想得上层人士,包括民主革命人士的普遍认同,所以辛亥革命后,学校的体育思想基本上与清末一致。直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积极实行军国民教育的德国战败。军国民教育和兵式体操在学校中逐渐退出,直到1922年“壬戌学制”公布之后,“兵式体操”课才被教育部正式废止。
除了德国、瑞典式体操之外,西方近代体育也被引进了中国,“教会学校通过校内和校际的体育活动,在中国传播近代体育,这些教会学校一般无正式的体育课,只在课外开展田径、球类等体育活动,并组织运动代表队和运动竞赛”。学生们对这些活动的爱好无疑要超过“兵式体操”。
清华学堂是一所留美预备学校,和其他学校不同的是它由外交部和学部共同管辖。1912年清华学堂改名为清华学校,改由北洋军阀政府的“外交部”单独管辖。但实际上有关清华的重大事宜,最后都得听命于美国驻华公使馆。所以,从创办开始,清华的学制、课程几乎都是搬用美国学校的。清华的外籍教师最初也是委托基督教青年会在美国招聘的。英国哲学家罗素在1920年参观清华以后发表感慨道,“清华学校恰像一个由美国移植来的大学校”,真是一针见血。因此清华名义上列有体操课好像是在执行上面的命令,但实际上行使的办法和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雷同。1911年,休梅克博士应聘到清华,之后出任体育部主任。马约翰先生(1882--1966)1920年在美国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是这样评价他的:他为清华“做了两大事:第一,他建立了各种良好的现代化的体育训练体系。这是目前中国别的地方所没有的。第二一,他通过由他训练的一支强而常胜的体育代表队,为清华争得了名声”。早期清华学生在田径运动上的成绩见表1。
休梅克先生训练代表队的成绩不仅表现在田径上,而且还表现在各种球类比赛上,例如从1912年至1918年夏,足球队对外比赛的成绩是22胜、4平、6负,棒球队是17胜、1平、6负。同学们对代表队的成绩也倍加赞誉,1915年《清华月刊》中文部第一期登载王国钧的诗《赠本校运动队诸君》,曰:
锦帜年年夺,豪情自足夸。藉兹好手力,保我旧邦家。
勿藉神仙籍,愿成古押衙。一声长啸傲,把剑看清华。
平心而论,清华体育代表队成绩突出的原因除了休梅克的作用之外,还和当时学生的来源有关。据校友们回忆,在清华学校的早期,全校8个年级(中等科4级,高等科4级)的学生数也就在400名左右(根据毕业人数,考虑1/3的淘汰率估算也与这相近),而这些学生中有相当一部分(尤其是高等科的学生)来自当年体育活动开展较好的学校甚至大学。如上海圣约翰大学和它的附中、北京潞河中学以及天津南开中学等。前两所学校均是教会学校,而南开则是一个民办私立学校,它也是以体育好著称于世。据担任清华校长十余年的梅贻琦(字月涵)先生的夫人韩咏华女士回忆,1903年她十岁时,因韩、严两家的世交关系,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进了南开学堂的前身——严范孙(名修,清末翰林)先生的家塾。严范孙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教育家,曾推荐并赞助过周恩来赴法勤工俭学。该私塾还有一位王义孙先生与之合作,收自己家中的亲友及世交子弟入学,并由两人出资聘请张伯苓先生为主要教师,教理科。家塾设在严宅的偏院酒坊院中,男女生各占一边,轮流使用一个操场。女生上体育课时要把通向男生院的门关上。1904年男生迁入南开区新校址,遂定名为南开学堂,张伯苓先生被正式任命为校长。可见南开早就对体育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当时梅贻琦先生也因为世交关系在严家私塾与严家子弟一同读书,故韩师母写道“我和月涵的相识,即从严氏家塾求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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