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亿奶危机<br> 第一节 三鹿恐慌<br> “吃什么？”这个小小的问题，突然成了一个大大的问题。<br> 始于2008年9月的奶危机，在十几亿人面前，展开了一个“蝴蝶效应”的样本——始于促发结石的婴幼儿奶粉，而后蔓延至对整个乳及乳制品行业的信任缺失，直到我们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每一样食物。<br> 而这种普遍的狐疑，只花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弥漫在了数以亿计的消费者心中。<br> 2008年9月11日晚，卫生部新闻办公室发出一份名为《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疑受到污染，国务院相关部门正在开展紧急调查》的文件。文件称：“近期，甘肃等地报告多例婴幼儿泌尿系统结石病例，调查发现患儿多有食用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的历史，经相关部门调查，高度怀疑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生产的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受到三聚氰胺污染。”<br> 同一天，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以下简称国家质检总局）发布的《质检总局对婴幼儿疑因食用奶粉致病事件开展调查》称：“9月9日，国家质检总局从有关新闻报道中获悉，甘肃省发现有婴幼儿疑因食用三鹿牌婴幼儿奶粉引发肾结石等疾病，国家质检总局对此高度重视，当日即组织开展调查，并对产品进行抽样检验。同时，质检总局已开始组织对全国婴幼儿配方奶粉进行专项监督检查，结果将及时对社会公布。”<br> “外国人喝牛奶结实了，中国人喝牛奶结石了”、“一天一杯奶，震惊一个民族”……民间自发创作的许多作品被疯狂地转载着，暗示着这一轮风波的与众不同。但这一天，即使是旋涡之中的石家庄三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甚至有可能因此“猝死”。<br> 正当卫生部提醒公众，立即停止使用该品种奶粉，已食用该奶粉的罂幼儿如出现小便困难等异常症状，要及时就诊，同时要求各医疗机构及时报告类似病例，并已将事件有关情况向世界卫生组织及有关国家通报时，而三鹿集团发出的声明，不过是“决定立即对2008年8月6日以前生产的三鹿婴幼儿奶粉全部召回”。<br> 三鹿集团没有想过，在阜阳“大头娃娃奶粉”事件之后，围绕奶发生的诸多事端已使公众对乳制品行业彻底丧失了耐心。<br> 就在三鹿集团宣布召回部分奶粉时，武汉赴西安治疗的大头娃娃小俊明，正在手术后的恢复中。小俊明的大头缩小了7厘米，视力恢复到能看到眼前3～4厘米处的东西，智力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但旁人依然可以看出，这个小朋友经受了他这个年岁本不该承受的凌虐。而即便如此，小俊明在大头娃娃中已算是比较幸运的了。<br> 9月12日凌晨，卫生部会同有关部门成立的联合调查组抵达石家庄，会同河北省人民政府及相关部门对事件开展深入调查。<br> 此时，焦点主要在婴幼儿奶粉上。三鹿集团出产的三鹿牌婴幼儿配方奶粉除少量销售到我国台湾地区用于食品加工外，其余全部销售在中国内地，未出口其他国家和地区。卫生部汇集的数据显示，截至9月12日，各地向卫生部报告泌尿系统结石病患儿有432例。而半个月之后，仅河北省确诊的就有14857例。<br> 不幸抑或幸运的是，更多的品牌与乳制品类别被置于了审视“显微镜”下。9月13日，国家质检总局全面启动应急管理机制，并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级质检部门进入应急状态，全力以赴做好相关处置工作。质检总局紧急部署的专项监督检查，将范围扩大到所有乳制品。<br> 专项检查的结果在9月中旬显现，全国175家婴幼儿奶粉生产企业，除去已停止生产的66家企业外，其余109家企业悉数排查的结果是，22家企业69批次产品检出了三聚氰胺——蒙牛、伊利、雅士利、圣元等知名品牌忝列三鹿之后，而熊猫等企业出产的奶粉，其三聚氰胺含量之高更是“雷”倒无数人。<br> 9月17日，国家处理三鹿牌婴幼儿奶粉事件领导小组副组长、国家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对检出三聚氰胺的22家乳制品企业，凡是获得中国名牌、国家免检资格的，一律撤销终止。<br> 9月19日，经由全国150个国家级食品类质检中心和实验室对全国液态奶生产企业进行的监督检查结果显示，在液态奶产品市场占有率达6成以上的蒙牛、伊利、光明品牌“沦陷”。<br> 9月23日，雀巢承认了销往香港的牛奶在当地被检测出三聚氰胺。9月底，在质检总局的一次检查中，三元的部分奶粉也被查出有微量三聚氰胺。<br> 至此，多数全国性品牌的乳制品企业——其中包括内资和外资企业，“折”在此轮的三聚氰胺大检查中。<br> “Yoguzt！我要，Yogurt！……”一个小孩在超市里大声嚷嚷。孩子的妈妈——影星袁咏仪把交到收银员手中的酸奶重新要了回来：“哪里生产的？有没有事？等我先看清楚！”袁咏仪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分钟，才递回给收银员付款。<br> 袁咏仪的谨慎揭开了一个时常被遗忘的事实：不管明星、官员还是企业里的管理人员，都还有一个摆脱不了的角色——靠食品果腹得以维持生存的普通消费者。当后一个角色被剧烈晃动时，前一个角色难有气定神闲的依托。<br> 第二节“燃烧”的食谱<br> 在雀巢“出事”之后，新加坡与中国台湾销售的大白兔奶糖又被检出含有三聚氰胺，持续了半月之久的“毒牛奶”丑闻开始进一步向外资品牌和关联行业扩大。<br> 除三元之外的乳制品企业，股价集体不出意料地大幅下挫，在香港上市的蒙牛乳业在9月23日复牌后，股价更是大跌65％，创下52周最低值，成为乳业“跳水冠军”。10月16日，伊利、光明开盘急挫，港股蒙牛乳业的股价泛着汪汪绿光，海外上市的圣元股价同样陷入洼地。自三聚氰胺事件爆发以来——即使考虑期间暴涨过的三元，中国乳制品上市企业市值蒸发也超过了200亿元。<br> 如果一些金融机构料中的话，在较悲观的预测中，中国乳业板块的市值至少还会减少几十亿元。10月16日，蒙牛股价在8.3 港元左右，而此前摩根大通给予蒙牛乳业的目标价却是3.8 港元，中金在建议“卖出”蒙牛乳业的同时，更是仅给出2.9 港元的目标价。<br> 这不是最糟糕的。<br> 大白兔奶糖成为新焦点，是三聚氰胺事件的转折点，在此之后，危机扩散至奶品之外广泛的食品名单。<br> 9月24日，以做罐装咖啡起家的台湾老字号“金车食品公司”在公司网站发表声明称，为解除消费者疑虑，针对该公司在2008年4月9日-9月12日间制造的八款冲泡式饮品进行召回，其中包括“伯朗”、曼特宁风味三合一咖啡等。<br> 很多国内消费者也许不熟悉“金车”，但很有可能看过一些罐装咖啡上出现的大胡子、左手翘着大拇指的胖子，那就是“伯朗”先生。<br> 台湾金车食品公司称召回的原因，是上述饮品使用山东都庆公司生产的植物奶精含三聚氰胺——尽管这一批奶精是否含有三聚氰胺一直存有争议——国务院台湾事务办公室发言人李维一在9月24日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山东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从山东都庆公司出口台湾的同批次原料留样中，抽取四个植物奶精样品，分送不同实验室检测，均未检测出三聚氰胺。<br> 但对于其他众多食品企业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刺刺”的起火声，已经到了自己的身边了。<br> 9月25日，美国食品与药品管理局宣布，对含有中国产植脂末的罐装咖啡和罐装茶进行召回。香港食物安全中心10月1日的三聚氰胺检测结果显示，78个奶类产品样本中，“乐天奶油芝士夹心蛋糕”被检出三聚氰胺含量为3.4 ％，已通知业界停止发卖。<br> 金帝杏仁谷物巧克力、Lotte乐天小熊饼、吉百利巧克力……一个又一个我们熟悉的食品，进入可疑的名单。<br> 越来越长的名单，意味着更多的人卷入了烦恼，甚至那些从来不习惯喝牛奶的人们。<br> 消费者：这些东西我吃过吗？有没有问题？购物小票上哪去找啊！<br> 销售者：回收不回收？损失会有多大？找上门来的顾客怎么处理？<br> 代理商：这货都压着，将来卖什么啊？<br> 物流公司：这几个月的款还没结，怎么办啊？<br> 眼前，仿佛是一张常见食谱写就的菜单被点着了火，火舌让菜单上一个个广为人知的标示因燃烧而化成为灰烬。更糟糕的是，三聚氰胺在鸡蛋里被检出，使火舌再一次蹿得更高。<br> 10月26日，香港食物安全中心在大连韩伟出产的“佳之选”鸡蛋中检查出三聚氰胺。而后，多个其他品牌的鸡蛋被不同城市的质量技术监督局检出含有三聚氰胺。<br> “早晨起床，掀开黑心棉做的被子，用致癌牙膏刷完牙，喝杯过了期的碘超标还掺了三聚氰胺的牛奶，吃根柴油炸的洗衣粉油条，外加一个苏丹红咸蛋，准时赶到地下烟厂上班；中午在餐馆点一盘用地沟油炒的避孕药喂的黄鳝，再加一碟敌敌畏喷过的白菜，盛两碗陈化粮煮的毒米饭；晚上蒸一盘瘦肉精养大的死猪肉做的腊肉，蘸上点毛发勾兑的毒酱油，夹两片大粪水浸泡的臭豆腐，还有用福尔马林泡过的凉拌海蜇皮，抓两个添加了漂白粉和吊白块的大馒头，还喝上两杯富含甲醇的白酒。唉，这日子过得真是那个爽啊！”<br> 公众记忆被唤醒，网络中的海量素材一次次被调用，诸如此类的段子，虽极尽调侃之能事，但其中的心酸和无奈，却与普通消费者的情绪遥相呼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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