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解读商机
第一章 尘沙间的疆界：更广泛的中东的GCC
开宗明义
从事企业分析师这一行以来，每次只要跟别人提到我的工作内容是协助企业经营中东市场，每个人的反应都大不相同，尤其是我的美国朋友听到时，更是如此。虽然从“中东”（Middle East）这个词，可以联想到很多意象，但几乎不会有人把它与经济商机画上等号。我比较常听到的，是类似这样的问题：“中东安全吗？”大家多半会有这样的疑问，这是因为这个地区多年来连年战乱：以色列冲突不断、两伊战争、萨达姆·侯赛因（Saddam Hussein）入侵科威特造成第一次海湾战争（Gulf war），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暴力冲突。美国与它的少数盟友在2003年和伊拉克爆发第二次战争，结果虽然轻易击败了萨达姆，但占领区随后却陷入漫长的动乱，这些战乱给阿拉伯世界的形象烙下了深刻的伤痕。“那里真的有企业吗？”这是另一个我经常碰到的问题。当然，会这样问的人显然不知道中东企业大举进行的并购活动，更不要说迪拜与其他地方豪华办公大楼林立的景象。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是：“他们真的在乎企业战略吗？”人们普遍认为中东企业不够先进，这点让我实在不解。其实，就跟任何其他新兴市场一样，中东也有许多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其中更不乏顶尖的世界级企业。
外界会如此困惑，主要是中东这个词的定义不清。每个人对中东的定义都不一样，你问的人不同，定义也会相去甚远，这还会随着政治气氛的不同而变化。就像历史学家罗杰·阿德尔森（Roger Adelson）等人所说的，这个词出自西方强权（尤其是英国），是指在它们所在位置以东的地区，但没有远到中国和太平洋。至于法国人则以“近东”（Near East）称呼奥斯曼帝国（Ottoman Empire）。中东这个词，最早出现在1902年英国《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杂志，有篇由美国军事家所写的文章中提到这个词。1903年，有一篇以《一些与中东相关的印度国防问题》（The Middle East Question of Some Problems of Indian Defense）为题的文章，但文中所指的地区相当广泛，包括中国西藏、阿富汗，还有印度的其他邻国，以现在的标准看来，没有几个人会把这些地方算到中东里头。而就在1903年这篇文章问世后，中东再也不算新词，也不会再标上引号了。
这个词涵盖的国家相当多元，虽然有些共通点，但许多地方差异极大。有些国家主要是沙漠地区，有些地方却也农业发达。有些国家是战争的“热点”，冲突不断，有些地方却也非常安定。有些国家很富裕，有些国家则相当贫瘠。
政治圈对这个词的定义也很模糊，中东的定义，通常是指阿拉伯语通的国家。不过，要看你问的是谁，有些人也把以色列、伊朗与土耳其算作中东的周边国家。美国所谓的“反恐战争”，也把巴基斯坦与阿富汗列入其中。然而，长久以来，这两个国家分别被视为南亚与中亚的一部分。学术界（包括哈佛大学在内）对中东的定义同样也不清楚：它们以“近东语言与文明”（Near Eastern Languages and Civilizations）这个词统称这个地区的相关系所，研究该地区的跨领域中心则称为“中东研究中心”（Center for Middle Eastern Studies，后来才成立）。布什政府更推出“更广泛的中东与北非”（Broader Middle East and North Africa）这个词来界定政策计划，让中东的定义变得更加混淆不清。联合国在中东与北非（Middle Eastern and North African，MENA）国家的社会工作差异相当大，而它们是以西南亚（Southwest Asia）、西亚（West Asia）、北非（North Africa）来描述这些地区的。
另外一种分类方式是根据各地差异，这种“三群聚模型”（three-clus-ter model）比较切合实际。第一个群聚是黎凡特，也就是阿拉伯文所谓的“Bilad al-Sham”，其中包括阿拉伯半岛（Arabian Peninsula）北部，与东北部的阿拉伯地区：约旦、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第二个群聚是北非（从摩洛哥到埃及），为了说明方便，我们也把阿拉伯语通行的苏丹纳入。这个地区大多数的国家，都属于传统称为“al-Magh-reb”的地区，这是指太阳落下的“西部”。埃及如果以规模、历史、复杂度来说，都可自成一格，但我们的焦点并不在此，所以就把它纳入北非的说明中。第三个群聚是海湾地区又称为“al-Khaleej”或“半岛”（the Penin-sula），包括GCC国家及也门（Yemen）。从图1-1可以看出，这三个群聚的所得差距极大。
这个出自阿拉伯世界的三个群聚模型，其实就是根据独特的历史与环境，对MENA区域进行分类。每一个区域各有不同的特质（包括地理位置、社会、政治、经济面），形成的商业环境也大不相同。黎凡特地区虽然物产丰富，但近年来暴力冲突频传。北非地区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人均GDP属于中等。海湾地区产油，经济富裕，相对较为稳定，以生活水平来看，这里也是中东地区最高的。除了凝聚阿拉伯世界力量的阿拉伯语在阿拉伯半岛发源，并向东方与西方扩散，这三大群聚在单一文化的架构下找到了本身独特的定位（见图1-2）。
黎凡特：物产丰富，但冲突不断
黎凡特是世上最古老、最丰富的文明发源地之一。美索不达米亚的古巴比伦是全世界第一个以文字记录法律制度的古文明，不仅历史学家极为推崇，连人类文明及政治历史的研究，通常都是以这里作为起点。黎凡特地区包括所谓的“肥沃月湾”（Fertile Crescent），由于河流充沛、土壤肥沃、技术发达，早期农民的收获远远超过所需，可以将多余的谷物储存起来进行交易，也可用来支持工匠、官员、技师，以及其他各种团体，协助催生这个早期文明。
此外，黎凡特也是“圣地”中心，不管是犹太教、天主教，还是伊斯兰教，在它们教义中最受景仰的宗教地点，都座落在此。许多一神教的先知（像亚伯拉罕及以色列的先知）据说都来自黎凡特。在犹太教的传统中，黎凡特也是迦南之地（Promised land）。据说耶稣基督在这里出生、传道，以及遭到罗马人的迫害。耶路撒冷是这三大宗教的圣城，也是黎凡特的宗教中心。全世界（及西方）的宗教体系与价值架构，就在这里诞生，并成为西方及全球文明的核心。
在第七和第八世纪、伊斯兰教普及后没多久，黎凡特就成为伊斯兰教王国（Islamic caliphate）的中心（在倭马亚王朝时）。而巴格达在阿巴斯王朝则拥有穆斯林世界维系领导地位所需的政治、商业及教育基础设施。这两个城市都以学术、艺术、文化、高度发展闻名于世。事实上，据说未受文明教化的蒙古人在1258年入侵巴格达后，把全部的图书都倒到河里，结果，墨水把河流都染成黑色了，这堪称是人类知识史上最大的浩劫之一。直到今日，相对来说，黎凡特人民的识字率还是颇高，几乎高达80％。像波斯湾地区虽然富裕得多，人民识字率也不过82％而已。
伊拉克是黎凡特最重要韵现代国家（也绝对是最负盛名的）。伊拉克人口接近2700万人，其中包括什叶派（Shiite Arab）、逊尼派（Sunni Arab）、库尔德族（Kurdish）。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这三大派人口统一，成为君主政体的单一现代国家，直到萨达姆建立了军事独裁政权，才推翻王室。不管是国内还是国际舞台上，萨达姆的独裁势力都是非常暴力的政权。20世纪80年代，伊拉克在美国和阿拉伯国家的支持下，和伊朗历经整整10年的冲突战争。萨达姆后来更企图扩大版图，在1990年入侵科威特。科威特蕴藏丰富的石油，伊拉克数十年来都宣称这是他们的土地，但联合国则坚持这是独立的主权国家。因此，最后爆发了第一次海湾战争。美国领导盟国（其中包括GCC六个成员国）一举击败伊拉克。2003年，美国、英国及少数几个盟国，更宣称萨达姆政权拥有大规模毁灭性武器而入侵伊拉克。虽然萨达姆政权旋即溃不成军，但伊拉克沦陷后情势依然诡谲，教派也冲突不断，国家更陷入分裂。就在作者撰写本书期间，伊拉克的前途看来依然十分混沌不明。
不过，从经济的角度来看，伊拉克拥有十分得天独厚的条件：当地蕴藏丰富的石油，经济繁荣的前景一片大好。与其他石油国家（尤其是人口相当的沙特阿拉伯）不同的是，伊拉克的教育体制数十年来建立得十分完善。长期以来，像医生、律师、教师，以及各类专业人才，一直是伊拉克的中流砥柱。许多海外伊拉克人在其他阿拉伯国家（与GCC）也有非常出色的成绩。在政府的指导下，伊拉克的工业和农业发展得十分成功，数十年来都可自给自足。只要眼光够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伊拉克得天独厚，拥有一切能成为热门市场的特质：天然资源、雄厚的经济本钱、规模庞大的本国市场、高度发展的消费群。只要恢复稳定，伊拉克势必成为各地企业争相抢进的市场。
而人口接近2000万的叙利亚，要不是政治动乱，如此庞大的市场，必然会备受跨国企业的青睐。叙利亚拥有广大的国内市场，在国家控制形态的经济体制下，达到了相当程度的工业化。目前，叙利亚就跟伊拉克一样，在独裁者阿塞德·阿萨德（Hafiz al-Assad）统治多年后，现在由他的儿子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继任。因此，叙利亚也是西方强国列为潜在安全威胁的国家之一，投资信心当然很低。其实，叙利亚虽然不像伊拉克那样蕴藏丰富的石油，但还是有一些产量的，而且拥有可直通欧盟市场的地中海海岸线。更重要的是，只要经过政治改革，以及全球氛围的转变，叙利亚很有可能成为有利于企业及国际投资发展的市场。
黎巴嫩是黎凡特这个群聚中一个独特的国家，同时也在MENA区域扮演关键性的角色。由于气候温和及拥有地中海风情的特点，黎巴嫩一直是阿拉伯世界热门的观光与商业地点。在内战爆发前，尤其是20世纪60～70年代，黎巴嫩曾是银行与金融中心。但1975到1991年这场极为复杂的内战，牵涉到许多宗教与派系冲突，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开始积极重建，致力恢复经济昔日的繁荣。黎巴嫩的宗教信仰十分多元：大约60％为穆斯林（各种教派）、40％为天主教徒。就连宪法也有一套确保各宗教团体代表比例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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