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猪排倒计时
咖啡馆底色
炸猪排是几代上海人的集体迷物,很少有上海小囡说到“炸猪排”三个字音调不变欢快的。约某位80后贪吃分子一起去吃炸猪排,他欢快得好似“世博倒计时600天”一样,每天不忘MSN提醒我:“今天距离吃炸猪排还有X天!”
上海人家里,主妇个个都会做炸猪排,那是文明的标志。不会做炸猪排的上海主妇就好比进了洋行却不会英文一样尴尬。相比较血淋淋的牛排,猪排的味道与熟度更易令国人接受。上海超爱猪排,还有道驰名点心叫“排骨年糕”,也是油炸了猪排与年糕蘸甜面酱吃,却已看不出丝毫洋派作风且越做越难吃。
炸猪排到底源自法式、英式还是俄式已不再重要,番菜馆出身的它已经完全本土化。人们注重味觉的切合更甚于血脉的正统。
我小时候不止一次看我妈做炸猪排。大排买来后,先要挨刀,她不遗余力地用刀背拍打大排,务必令其内功尽失、遍体鳞伤、筋肉寸断,最后完成时,一块大排已经撑得有先前的两倍大。接着上浆,鸡蛋、料酒、盐、淀粉等搅拌起来,浸润每块猪排。这黏乎乎的猪排还有重要一步,便是裹面包粉。面包粉颗粒较粗,为了防脱,最好再反复锤呀锤,让面包粉均匀牢固忘我地与猪排融为一体。然后再投入油锅里炸,看油花翻腾,捞起沥干,送入盘中。
看见没有,其实做上海式的炸猪排一点也不难,再潦倒的人家也可以吃这样一餐:豁了边的瓷碗盛着红红的罗宋汤,用竹筷子别扭地夹起炸猪排撕咬。局促,简陋,粗糙,那也是上海的时髦。
同样是洋食东渐,在日式餐馆里也常见炸猪排,那是明治维新后日本人从法式料理学来的。本来油炸的肉很薄,据说一个厨师运用天妇罗技法终于油炸出了比较厚的肉排。但日式炸猪排通常端上桌时已经被切成了细条,淋上的是炸猪排专用沙司(有时是番茄汁代替),边上配卷心菜丝、腌萝卜、味噌汤……还有一片新鲜柠檬!那样的口感,和上海炸猪排可是相当不同的。
这不仅是因为上海的炸猪排不切成干硬老柴的细条,更因为酱料决定洋食口味!炸猪排配黑椒粉、鲜辣粉未尝不可,但不知何时起,我家的炸猪排就和辣酱油结成了对子。上海的炸猪排也因为辣酱油而更有上海色彩,成就代表作。
无论是家里,还是在海派西餐社,甚至是狭小店铺、路边摊,总有那么一瓶神秘的泰康黄牌辣酱油与炸猪排如影随形。小时候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何“辣”酱油不怎么辣,相反略酸,风味特异。长大后才知道它压根就是另一种与“辣油”或“酱油”毫无关系的外国调料。这种辣酱油,在广州香港等地也有登场,例如蘸食大颗的山竹牛肉丸。但在上海,辣酱油除了搭配炸猪排外,还在我家蘸过油炸臭豆腐、春卷、生煎、饺子……以其金刚不坏之身,一年四季有机会大显身手。
马路边总有卖炸猪排的,白乎乎的叠起厚厚一摞,和油墩子、臭豆腐在一个油锅里洗澡。其实,有些路边摊卖的“炸猪排”压根不是猪排,也不带骨,只是一块普通的里脊肉被锤得飞薄,均匀地抹上了面包粉,面积幅员辽阔,厚度忽略不计,好似一方帕子,叠起来体积小到能穿过针眼。只是,这种里脊肉扩张版炸猪排又薄又干,老得无法下咽。炸猪排还是需要一定厚度的,面包粉油炸层只是为了锁住肉汁水分不外泄,咬开来里面嫩嫩的鲜软多汁才是上品。这点,自家做的炸猪排与老牌西餐咖啡馆里做的,就好得多。
地道的炸猪排可能在午餐期间就已被群众消灭。下班时打电话过去问,老板娘很麻利地说:“我们早上买肉,中午卖完,保证新鲜!”没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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