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学潮之前,身为北大校长的蔡元培曾力劝学生不要上街,学生队伍临出发前,蔡元培还在校门口挡了一下,说有什么问题,他可代向政府申请提出,希望学生不要影响正常学习与社会秩序。但学生群情激昂,坚持要上街游行,他也就让开了。可事后,蔡元培又完全站在学生一边,联合北京各校校长保释学生,抗拒各种摧残学生的官方压力。1919年5月4日当晚,蔡元培在北大三院礼堂大会上说:发生这种事,他当校长的要引咎辞职,不过一定负责把许德珩、蔡海观等三十二位被捕学生保释出来。<br> 其时,由于京城政治圈内一些官员也或多或少同情学生,迫使总统徐世昌、总理钱能训无法完全听从段祺瑞摆布,安福系、新交通系压制学生的计划因而不能实现。5月7日,三十二名被捕学生获释。不久,亲日官员也只得引咎辞职,上海和其他地方全面罢课罢市风潮歇止。至此,大家都以为事件已经胜利结束。然而,蔡元培则因事情闹大了而深感意外,特别是因为营救学生得罪了当权的亲日派,京中又哗传政府将明令免其校长之职,为缓和亲日派的愤怒,蔡元培不愿因个人去留致使事态进一步扩大,于是,蔡元培5月5日递交了辞呈,8日闻已允辞,别任马君昶为校长。得此讯后,蔡元培担心这一消息发表后,学生会拒马氏到职再起风波,增加学生与政府之间纠纷,自己则有把持地位恋栈之嫌。同时,一位接近政府的友人也警告他:“如君早去,则彼等料学生当无能为,将表示宽大之意敷衍之,或者不复追究也。”因此,蔡元培剃掉长须于5月9日悄然离京,后于《晨报》登了一则广告,引了《风俗通》与《诗经》里的几句话:“杀君马者道旁儿,民亦劳止,迄可小休,我欲少休矣;北京大学校长,已正式辞去。”表示闹大了的五四事件出乎个人意料,乃是社会过高期待,致使北大为满足各方社会呼求而不得不疲于应命。《风俗通》里原语为:“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蔡元培以被杀之马自喻,表示自己之所以离京实为苦于应接,萌生倦勤之意,亟思休息。事实上,蔡元培也确实身心疲惫,且愤于无聊无效的公文呈递,痛感不自由之苦,“不但为校务的困难,实因校务以外,常常有许多不相干的缠绕,度一种劳苦而无功的生活”。<br> 他先到天津,再到上海,最后悄然抵达杭州,寓寄从弟临湖依山之居,后又借寓西湖杨庄。他希望能像传统文人雅士那样归隐西湖,息心听林,温习德法文,准备翻译一部《西洋美术史》或若干美学名著,决意不再回北大。然而,北大学生却认为蔡校长乃被逼离京,轰然而起学潮,5月19日北京各校罢课请愿,力促政府迎还蔡元培,惩办亲日官员曹、陆、章等人。北京高校的这一罢课举动,迅即获得全国各地学生的响应,事情再次闹大。北大学生组成“南下代表团”,劝请蔡校长回校主持校政,由学生领袖之一的张国焘带队。其他方面“劝回”的代表纷至迭来,汇集杭州西湖。<br> 虽经多方敦请,蔡元培仍不肯回北大。6月15日发表不肯再任北大校长的宣言,称校长一职须承仰上级官僚鼻息,自己从1916年12月26日接到大总统黎元洪任命出为北大校长,已忍煎受熬两年半,决不愿再尝滋味。蔡元培还在宣言中说:“我绝对不能再作不自由的校长”,认为各方掣肘太多,借民国元年袁世凯之语抨击“北京是个臭虫窠”,对邀请其返校者答以“谨谢不敏”。同时,他在其他场合说自己从来无意鼓励学生闹学潮,学生示威游行,反对接受凡尔赛和约及有关山东问题的条款乃是出于爱国热情,实在无可厚非。另一方面,他也敏锐地意识到北大今后将不易维持纪律,学生尝到了权力的滋味,为胜利而陶醉,欲望会越来越高,自我约束力则越来越松懈,恐怕越来越难以满足。蔡元培在自述中说:“《易传》说‘小人知进而不知退’。我国近年来有许多纠纷的事情,都是由不知退的小人酿成的。而且退的举动,并不但是消极的免些纠纷,间接的还有积极的努力。”蒋梦麟后来评日:“有人说他随时准备鼓励学生闹风潮,那太歪曲事实了。”最后,迫于北大不能没有校长这一现实问题,7月14日,蔡元培与三十四岁的留美教育学博士蒋梦麟面商,请其代表自己到校顶职办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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