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间性与本真的超越状态
毫无疑问,海德格尔是西方20世纪最具独创性的思想家之一,许多学者把他的《存在与时间》看作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著作。海德格尔利用时间概念重新诠释形而上学,以存在与时间的关系论证了传统形而上学的终结与新的形而上学致思的开启,并使形而上学最终归宿于“形而上学属于‘人的本性’”。在他看来,对于人而言,对存在者的任何适应都意味着对存在的某种领悟,领悟属于此在之基本建制,而此在则植根于时间性之中。我们的问题是,生存上的领会如何被时间性所规定?时间性如何就是对存在之领会得以可能的条件?时间性又是如何遭遇超越而达至本真存在的?带着这些对于时间的困惑,让我们进入时间。
一、西方哲学史上的时间概念
关于时间,太多的哲学家做过太多的讨论,但也仍然有太多的疑惑没有解决。对于时间,中国人与西方人有着明显不同的感受,反映在哲学形式上也有所区别。概而言之,西方哲学里的时间有两种主导的表现形式,一种是传统时间观,其中包括容器式的时间(如古典哲学)和绝对主观化的时间(如康德哲学所理解的);另一种则是把时间看成构成生命的本质要素的现代时间观。时间问题毫无争议地属于对20世纪思想家触动最深刻的问题之一。在现代哲学中,时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赢得了异乎寻常的关注。那么,现代哲学家何以会如此关注时间,现代时间观与传统时间观又有何不同呢?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不仅可以使我们从时间这一维度对近现代哲学思维的转换有一更为清晰的把握,而且也有助于我们重新理解和审视西方哲学中的一些根本问题。
(一)传统时间观:绝对形式
时间问题,有关时间流程中的哲学问题,是古今中外历代哲学家都很关注的问题,是哲学界历久而弥新的问题。柏拉图的《蒂迈欧篇》中有这么一段讲述时间的文字:“当造物的天父看到他所创造的被造物,亦即永恒之神的被造影像在运动和生活时,他感到很喜悦,在喜悦中他决定使摹本更像本源,既然本源是永恒的,他力图使宇宙也尽可能地永恒。然而,理念物的本性是永恒的,而要把这种性质完全赋予被造物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决定让永恒性拥有一种运动的影像,当他在天国安排了秩序以后,他使这种影像永恒但却按照数目而运动,而永恒性本身是同一的。这种影像我们称为时间。”在柏拉图看来,时间仅仅是永恒理念向虚无的经验物的过渡性的东西,是介乎真与不真之间的;永真的理念是无需时间参与的,而时间则是人们在观察经验流变之物时用永恒理念作为一个背景参照来衡量流变物的尺度。时间在追求永恒的柏拉图理念世界中不具有重要意义是可以理解的,而亚里士多德把感性个体物认作是其哲学的第一实体,这些个体物处在由质料追求形式的永恒运动变化过程之中,时间问题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其哲学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亚里士多德明确地在运动基础上定义时间,“当我们在运动里面注意到前前后后时,我们就说有时间”,“当我们感觉不到变化的地方,好像就没有时间,如在睡眠时”。“因此,时间乃是按照先后得出的运动的数目,它不是运动本身,只是当运动有数目时才有它”。把时间看成是运动的度量尺度是时间客观论迄今为止最为基本的思想。离开运动无法谈论时间,离开时间无法理解运动,似乎成了最为科学最为直观的真理。无论如何,亚里士多德开辟的基于物体运动的客观时间观念是人类思想史上最有影响的思想之一,它至今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主宰着人们对于时间的理解。
对亚里士多德的客观时间观提出异议,而开辟了一条全新的主观时间观念的是奥古斯丁。奥古斯丁指出并且强调,时间是一种延伸,是一种主观性的延伸。他说:“我认为,时间不过是伸展。但是什么东西的伸展呢?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思想的伸展,这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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