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轻的老干部”
1945年深秋,受上级派遣,郭小川回到光复后的承德热西解放区。
阔别故乡近13年,这是他离开凤山后第一次返回故里。 北山还是那样光秃,文庙的红墙已经斑驳,兴洲河水日夜流淌,东河套的一片树林也显出一派生气。这一切,于他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不过,对于故乡来说,郭小川已经不是原来那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书生了,他现在是一位在革命的风暴中和共产党培养下成熟起来的劲健的革命干部——丰宁县人民政府第一任县长。
郭小川离别家乡时,本想在外面奋飞,并未想再回家乡。但是组织上要他回家乡开展工作。领导对他说:“你那里熟悉,你有解放那里人民的义务。”他是服从组织分配,高高兴兴回到家乡工作的。面对繁忙的工作和斗争,他不可能有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伤。
这时,郭小川刚26岁,已经能够熟练地领导实际斗争,可谓是“年轻的老干部”。妻子杜惠也同时被调丰宁,担任了县妇联主任。
郭小川面对的现实是严峻的。他看见:“大烟鬼铁青色的脸,在旧势力面前驯服得像狗似的眼睛,那些有头有脸的人,还是穿着长袍马褂,新鲜的是黄色的协和服。而不远处,还盘踞着国民党的军队,随时准备反攻,夺回旧势力的天堂。”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他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他说:“我,一个绅士的儿子,今天对你们绅士,却怀着很大的敌意,我看见和听见的,却是另外的事物……”
凤山的老乡记得,在解放的那年初冬,千千万万的穷人聚集在凤山戏楼前参加第一次清算复仇斗争大会。郭小川站在讲台上挥动着手臂大声呐喊:“今天,我讲三个问题,第一是复仇!第二是复仇!!第三还是复仇!!!”这当然是复阶级的仇,是广大贫苦农民复地主阶级的仇。
当时国民党仍盘踞着凤山,地主武装——伙会在附近不断骚扰,群众怕变天,不敢起来和地主富农作斗争。在这种情况下,发动群众是很艰巨的工作。郭小川带领工作队夜以继日地访贫问苦,走家串户,发动群众。先找最贫困、最苦大仇深的人,进行个别说服教育。院落、地边、炕头,都是和贫苦农民谈话的场所,有时一边干活一边谈话,慢慢启发他们的觉悟,敢于起来诉苦、斗争,改革土地制度。经过艰苦细致深入的工作,做通了一些人的思想,扎下了根,通过他们串连更多的人,渐渐地把贫苦农民群众发动起来,再团结更多的人,包括一部分中农,共同和地主、富农进行斗争。
在郭小川的带领下,广大劳动人民向地主阶级清算复仇的浪潮在整个丰宁县迅猛地掀起。人们斗地主,分田地,打土匪,清恶霸,毫不留情。以县长郭小川的名义发出的镇压地主恶霸、土豪劣绅的布告出现在街头,贫苦群众热烈欢呼第一次有了人民自己的政府,有了人民自己的县长。
为了便于发动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郭小川根据当地的风俗人情,制定了《土改工作人员守则》。守则规定,到群众家里上炕要脱鞋,吃派饭不准用手抹碗筷,不能随便用老百姓烟袋抽烟……这些细微小事他都注意到了,足见其工作的细致。
凤山的老乡还记得,这位出自本乡本土的年轻人,作风朴实,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像过去的“县长大人”。他穿着一身更生布的八路军旧军服,有时棉衣露出棉花,布鞋露m脚趾;他把原伪县政府的大堂、二堂以及轻便舒适的耳房都让给文书和其他办公的同志住,自己则吃住在县大队,和普通战士毫无两样。他领导的县武装支队,在清匪反霸斗争中,奋力作战,予敌人以重创,被敌人称为“郭部”。
除了武装保卫政权,郭小川还十分重视经济和教育工作,他在动员工商业者正常营业的同时,还亲自组织了“人民”和“裕丰”两家商店,方便了凤山的群众。他还多次到凤山小学为学生讲课,在自己的县政府办公室里召集学生代表开会,帮助他们解决学习和生活上的困难。并且,他一面把县里进步的知识分子聘请到机关和学校工作,一面还举办“农民政治干部训练班”,把一些青年农民和知识分子培养成革命的骨干力量。这时,他还写了长诗《老家》,记录了他重返故土的感受和对这段战斗生活的体验。
1946年春,郭小川被调热西专署任民政科长。同年8月,国民党部队向热西解放区发动猛烈进攻,人民军队主力奉命西撤。郭小川又受上级派遣回到承德西部和承(承德)张(张家口)交界地区,领导地方武装力量进行游击战争。这时杜惠已快临产,为服从战斗需要,郭小川让妻子独自去到后方。尽管在妻子产后第47天的下午,他得到了儿子出生的消息,为此还特意写了一首《祝儿子的诞生》,记下了“这年轻的父亲,默默地感受这不平常的欢喜”,但是,毕竟紧张的斗争生活使他无暇去细细品味这亲子之情,以至他第一次看到早已脱离了襁褓、能够说笑跑跳的儿子时,竟感到有些突然,居然对妻子说:“真奇怪,我怎么有了个孩子,成了爸爸呢?”
的确,他实在是全身心沐浴在斗争的风雨里,沉浸在革命的感情中,这正如他写于1946年10月的一首诗《让风暴更猛烈地吹吧》中说的那样。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