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厮杀，是武装的冲突。毫无意义的厮杀永远是战争的核心。战争是一种无法摆脱的诱惑，人人都能够而且也的确参与其中。有人死亡，有人悲痛，有人缅怀，有人欢庆。接着又有人策划。我遇见一些人，他们渴望获得军人的荣耀并沉迷其中；他们在沙盘上用锡制的士兵模拟占领用纸板制作的城市，然后进入实地战场去指挥血肉之躯的士兵作战。然而，沙盘上的作战情形与现实中的战场毕竟完全不同。
    历史是最好的见证。装备优良的军队可能由于将领的愚不可及和力不胜任而兵败如山倒。战争不是胜利和荣耀之事，战争是死亡之事。或者，用引导法国摆脱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恐怖的克利孟梭的话来说：战争如此重要，万万不能把它交给将军们来把握。
    一些编年史家希望我们相信战争的胜利是借助军阀的英勇才干才取得的。当这些军事将领凯旋大捷时，编年史家将他们誉为“天才”。他们记录说胜利者所以胜利是因为他们聪明机智，而失败者恰恰相反。然而，除了胜负取决于哪一方犯下的错误较大以外，取得战争的胜利并没有什么秘密公式。或者，根本没有人为因素干涉，许多战争是由变幻莫测的天气情况、情报好坏、意想不到的英雄主义或者个人的力不胜任——换句话说，不可预知的因素决定的。在军事术语中，这种因素被称为“转折因素”。

    一 木马屠城：公元前1184年，特洛伊
    公元前1184年。
    一位天神降临人间，他化为一只天鹅，与勒达发生了关系，两人爱情的结晶便是他们的女儿——海伦。少女海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每一位王子都渴望娶她为妻，而她嫁给了斯巴达国王墨涅拉奥斯。有一天，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王子前来拜访斯巴达王国。这位王子名为帕里斯，是地中海东岸一座壁垒森严之城特洛伊国王普里阿摩斯之子。帕里斯受到隆重的接待，但是他没有透露此行的目的。
    在帕里斯从特洛伊出发之前，有人警告国王普里阿摩斯说，帕里斯会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果然如此。极富戏剧化的故事从三位女神——阿弗洛蒂特、赫拉、雅典娜拜访帕里斯的那一天开始。她们递给他一个金苹果，并要他说出她们之中谁最美丽。三位女神迫不及待地拉拢帕里斯：赫拉保证让他成为亚欧之王；雅典娜说将指引他战胜希腊人；而阿弗洛蒂特则允诺他人间最美的女子。帕里斯选择了爱情女神阿弗洛蒂特，阿弗洛蒂特则把斯巴达王后海伦的事情告诉了帕里斯。
    帕里斯趁斯巴达王远征克里特时把海伦带回了特洛伊。我们尚不确定海伦是出于爱情还是被逼迫而跟他前往特洛伊的。从克里特返回斯巴达的途中，斯巴达王召集所有希腊的英雄协助他惩罚帕里斯的恶劣行径，并发誓要将特洛伊夷为平地。由阿伽门农统率的希腊军队兵强马壮，个个骁勇善战；特洛伊也不甘落后。普里阿摩斯国王的儿子个个勇猛善战，其中最显赫的是赫克托。赫克托只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这就是希腊军队中的勇士阿基里斯。他们交战多年，胜利总在双方之间摇摆不定。又一次惨烈的厮杀开始时，海伦出现在城头。战士看到海伦漂亮的脸蛋，心神不定。战斗停了下来，只有阿基里斯和赫克托仍在拼命厮杀。雅典娜把自己的长矛递给阿基里斯，阿基里斯用它刺穿了赫克托的喉咙。奄奄一息的特洛伊英雄赫克托请求道：“把我的遗体交给我的父王吧！”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生吞你的血肉，惩罚你给我带来的麻烦。”阿基里斯回答。这位希腊战士把赫克托的尸体绑在战车后面，拖着尸体绕特洛伊四围狂奔。阿弗洛蒂特交给帕里斯一支毒箭。帕里斯瞄准目标，把利箭射进了阿基里斯身上唯一的致命之处——脚跟。阿基里斯死了。又一支箭射中了帕里斯，他也丧失了性命。
    然而，特洛伊顽强地生存下来。长达10年之久的围攻之后，战争陷入到僵持状态。除非希腊人能攻破城墙，否则他们永远无法征服特洛伊，从而不得不宣告失败。奥德修斯——一个最具聪明才智的希腊人想出一个狡诈的计谋：建造一座比城门稍高一点的木马。让希腊战士藏进木马，然后把木马留在特洛伊城墙外。一切部署完毕之后，希腊人扬帆起航，而真正韵舰队隐蔽在最近的一个岛屿后面。为了确保特洛伊人能够中计，奥德修斯把希腊人西农留在后面，因为西农能使特洛伊人相信他们必须把这座木马拖进城作为祭品献给雅典娜。
    国王普里阿摩斯果然落入圈套，他下令把这座木马拉进城内。为了做到这一点，特洛伊人不得不在城墙上挖开一个大洞。特洛伊大祭司拉奥孔警告国王：“希腊人即使带礼物来，我也会心存顾忌的。”
    残暴的君王普里阿摩斯对一位祭司胆敢这样质疑他的意愿感到十分恼怒。并不只有拉奥孔一个人担心希腊人的伎俩，国王美丽的女儿卡珊德拉也不赞同父王的做法。她强调了大祭司的警告：“噢，苦难的人们，可怜的傻子，你们对自己悲惨的命运一无所知。”
    哲学家兼祭司拉奥孔充满睿智的忠告几乎就要说服特洛伊人时，然而此时命运之神插手进来。两条大毒蛇从海上急驰而来，杀死了拉奥孔和他的两个儿子。命运发生作用，未来3000年内厄运注定会降落到那些有先见之明的先知头上。人们从来不听先知的预言，而是看着他们被迫保持缄默，而自己大踏步地走向毁灭。特洛伊人移走斯开埃城门上的梁石，结果城墙坍塌了。特洛伊人把木马拖进雅典娜神庙，还举行了一场盛宴。“连同歌声与欢庆，他们把死亡、背叛和灾难也带了进来。”
    午夜时分，西农打开木马胯下的一道秘门，奥德修斯和他的战士悄悄溜出来；其他希腊战士则通过城墙缺口涌进来，放火烧城。等特洛伊人从酩酊大醉中清醒时，城中已是血流成河。与其说这是打仗，倒不如说是一场血腥的屠杀。特洛伊人在绝望中相互厮杀，在被杀死前先杀死其他人。他们脱掉自己的衣服，穿上希腊战士尸体的盔甲。希腊战士把他们误认为是一伙的，而这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特洛伊妇女从房顶上向敌人猛投燃烧的木桩。宫殿里一座塔楼崩塌，压死许多希腊战士。但这不是一场平等的角逐。多数特洛伊人牺牲了。希腊人势如破竹，杀人王宫。国王普里阿摩斯在王后和子孙的面前被残忍地杀害。国王的死使特洛伊人土崩瓦解。希腊人到处奸淫劫掠。他们把特洛伊男人杀得一干二净；把孩子从城垛上狠狠摔下去；把女人变成奴隶。特洛伊从此消失，不复存在。
    只有埃涅阿斯（阿弗洛蒂特之子）在这场屠杀中幸免于难，逃之夭夭。他乘船出海。船被大风吹到一个遥远的海岸——台伯河人海口。在那里，他建立了一座城市，这就是未来的罗马。这个城市国家最终会打败特洛伊的征服者们。终极的正义隐藏在神话的面纱之下。（神话传说像一抹神秘的面纱，我们无法透过它看清什么是最终的正义。）
    我们只能猜测3000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普里阿摩斯垂头丧气地说：“我把这场不幸的战争归咎于众神。”
    也许我们应该忘记众神的兴风作浪，更多地把目光投向战略、军事以及经济方面的原因。19世纪后期，一位德国业余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发现一处遗址，这可能是普里阿摩斯的特洛伊城一一那座弗里吉亚武士部落在位于达达尼尔海峡上的亚洲边界高冈上建立的要塞城市。从它的地理位置来看，我们可以推测：希腊人和特洛伊人控制海域的野心相互冲撞，特洛伊对赫棱斯湾（达达尼尔海峡）、爱琴海的控制权以及由此衍生而来的地中海贸易航线也就十分危险。
    至于特洛伊围城，没有任何围困可能持续10年之久；如果没有充足的军粮补给，双方的军队都会面临饥饿问题。因此，特洛伊战争可能是由一系列袭击组成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海上进行的。
    哲学家拉奥孔的警告是不应该被忽视的。拉奥孔认为特洛伊是专制君主统治，这充分显示出他对专制统治的不满情绪。这种倾向后来被希腊伟大的哲学家苏格拉底及其弟子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10年的时间似乎转瞬即逝，一切似乎歌舞升平。矛盾冲突好像一刹那间迎刃而解。木马计当然不是杜撰，因为阴谋诡计常常被用于围攻要塞，那是让对手丧失警惕从而攻城破墙的最简单的策略。从这个意义上说，“奥德修斯的木马计”这一故事可以说是真实的，是计谋征服了特洛伊。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历史有时会循环发展。希腊人从特洛伊人那里汲取了文化营养，特洛伊难民又建立了罗马，而后来罗马人征服希腊时唯一接受的又是它的文化。
    特洛伊战争的转折因素是计谋。
    二 十字架的陷落：1187年7月4日，哈丁角
    呈现在法兰克人面前的是巴鲁夫（Baruf）平原，这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沙漠，酷热干燥。对一支由披盔戴甲的骑士组成的庞大队伍来说，冒着酷热进入沙漠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耶路撒冷国王——盖伊·吕西尼昂却命令他的部队穿越沙漠。一位高个子骑士走近国王。他身穿锁子甲，外披白色披风，披风上绣着深红色的圣十字架；皮带上挂着一柄长剑，在腰际晃来晃去；头戴弹头式头盔，帽檐上绣着十字军骑士。他是中世纪时期的一位英雄人物——的黎波里的伯爵雷蒙德三世。“陛下，您为什么要命令军队踏入这些寸草不生的土地呢？”
    “去营救你那处境危险的夫人。”国王从的黎波里伯爵夫人埃施瓦那里收到了一条消息：的黎波里遭到了盘踞在位于加利利湖岸的雷蒙德的要塞城市——提贝里亚斯城内的萨拉逊人（阿拉伯人的古称）的围攻。雷蒙德知道萨拉逊人的突厥血统首领——素丹萨拉丁始终维护萨拉逊人的荣誉，绝不会伤害一位尊贵的女人；他还知道这个萨拉丁像沙漠之狐一样老谋深算。素丹萨拉丁只不过希望能引诱法兰克军队仓促展开一场只会导致毁灭的营救行动。这就是为什么萨拉丁允许埃施瓦夫人派出的信使畅通无阻地来到这里的原因。“陛下，”雷蒙德回答道，“如果您非要同萨拉丁作战，就让战场离艾克要塞近一点吧。情况不妙的话，我们还可以依靠艾克支援。如果上帝保佑我们，我们可以使萨拉逊人遭到挫折。”
    “挫折？”克拉克领主赖纳德·德沙蒂永喊道，“挫折？我听到的是多么无耻的说法啊！”

前言
一 木马屠城：公元前1184年，特洛伊
二 十字架的陷落：1187年7月4日，哈丁角
三 赤足的乌合之众：1415年10月25日，阿金库尔
四 一桶杜松子酒：1788年9月20日，卡兰瑟贝斯
五 一撮钉子：1815年6月18日，滑铁卢
六 第四条命令：1854年10月25日，巴拉克拉法
七 三根雪茄：1862年9月17日，阿提耶坦姆
八 两位伯爵和一位王子：1866年7月3日，康尼格雷茨
九 公平决斗：1900年1月24日，斯拜因山
十 一掌之仇：1914年8月28日，坦尼伯格
十一 蜂刺：1914年11月5日，坦噶
十二 暂停指令：1940年5月21日，法国
十三 行踪诡秘的鲨鱼：1941年5月27日，北大西洋
十四 佐尔格之谜：1941年12月6日，莫斯科
十五 一人之死：1968年1月31日，越南
十六 零比率：1991年1月l7日，海湾
十七 结语：根本性转折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