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少年
韩少功
乡学校九月一日秋季开学,但初中部没有任何动静,教室里空空荡荡。原因是报到注册的学生太少,学校只得停课两周,让老师们分头下村去搜寻学生,劝说他们重返课堂。据老师们说,初二、初三的生源流失率较高,情况好的话,他们最终能把七成左右的学生稳定到毕业。
初中生流失成了农村新的沉重的问题。学习枯燥无味而且负担重,造成了孩子们的厌学。读了书仍无就业保证,正在使家长们失望。钱当然是更重要的问题:在有关教育部门反复整改过后的2002年,最低一档的收费标准,是小学一年级新生三百多元——尚不包括今后补课、试卷、资料、校服、活动、保险、卫生等方面的开支。一个孩子如果想读上高中,对于农民家庭来说更意味着“洗劫”。根据现行法规,农村的义务教育范围不包括高中,于是这里高中的收费较为自由。一个学生为此差不多得花费年均万元,用农民的话说:打个瞌睡也有价钱,你就当已经被学校绑了票。这种文明的大规模“绑票”,使农村高中风光无限,还有数以百万计的所谓利润上缴财政,成了乡镇企业普遍滑坡以后某些地方政府新的财源。
可以简单地计算一下:即使是小学一年级三百多元收费,也是80年代初期同类收费的近一百倍——而这同一时期内的稻谷价格只增长了五倍,猪肉价格只增长了六倍,竹材价格甚至不升反降。这意味着,慢进快出之下,农民即使从这些年市场化进程中获得了收益,也通过教育这个渠道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地被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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