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的第一个词是“漂亮”,至少父母是这样告诉我的。当时我正盯着一只蝴蝶看,忽然喊了一声“漂亮”。父母大概都希望孩子开口第一声会叫 “妈妈”、 “爸爸”,但据说我的父母听到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表达对大自然的赞赏时,异常兴奋。
母亲的前未婚夫在他们订婚的头一天,因为急性阑尾炎引起的并发症而不幸去世,否则我的父母大概永远不会相遇。当时母亲强忍着悲痛,继续与对方家庭保持着密切往来,且在以后的几年中也没有另觅他人。
就在母亲快要走出悲痛时,我的父亲,埃德·特纳,从老家密西西比州来到了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市。他在老家是公认的富有上进心的年轻人,接受了雪佛兰某地经销商销售部门极有前途的职位后就搬到了北方,一来是被汽车贸易吸引,此外也可能是迫切地想要离开故土。股市的崩溃导致他的父母几乎破产,落得跟州内的小佃农般一贫如洗,在当地翻身的机会微乎其微。上高中时,父亲接到了杜克大学的入学通知,但迫于家境困窘而辗转去了米尔萨普斯学院,那是杰克逊市一所费用不太昂贵的教会学校。但即使如此,祖父母缴纳学费仍然异常困难。这份北方的销售工作让父亲提前离校,以后再也没有拿到学位。
父亲到了俄亥俄州,这个善于社交、魅力非凡的南方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辛辛那提人立刻就喜欢上了我父亲,他就是我母亲的哥哥,小乔治·鲁尼。乔治一直希望妹妹能忘却悲伤,另配良偶,所以坚持要他们俩见面。
我的母亲弗洛伦斯·鲁尼聪慧美丽、贤淑优雅、气质不凡。她身高五点八英尺,而身高六英尺的父亲一直喜欢身材高挑的女子。他一见到母亲,立刻为之倾倒,并狂热地追求她。他如此费尽心力实在有因可循——他们之间的差异太大了。父亲是南方人,自幼便是个清教徒,而鲁尼家族却信仰天主教。异教徒联姻不是一件小事。我后来得知,父亲同意孩子信仰天主教,母亲才接受了他的求婚。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四日,他们在鲁尼家举行了天主教式的婚礼。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九日,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特纳家族第一个出生在梅森一狄克森线。以北的孩子,也是父母双方家族的第一个孙辈,因而得到两个大家庭的异常关爱。我仍然记得童年时给年迈的外祖母开纱门之类的事。外祖母一直活到九十一岁,总是叫我“小鬼头”。我们有时会去密西西比州拜访父亲的亲戚。不过,在辛辛那提的童年生活使我受母亲家族的影响更大。我的外祖父老乔治·鲁尼和他的两个妹妹生活在一起,她们一直都没有出嫁,背后被称作“老姑娘”。我和他们三个相处得都很好。
尽管家庭生活爱意融融,但改变不了父母的婚姻打一开始就面临的重重挑战,最大的压力来自双方家庭的背景差异。父亲违背求婚时的许诺,在我一出生时就向母亲表明,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信仰天主教。这对于母亲及其家族来说非同小可。我一直没弄清楚他们商谈的情况。我偶尔也去天主教堂,但并没有被培养成天主教徒。在我面前,母亲从来不提这些事,但我相信,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在我的早期记忆中,辛辛那提的生活大部分是令人愉快的。我生性活泼好动,常在后院里和小河边玩耍。河水穿过一块空地,沿着街道流淌。我翻开河石去找小虫子和小龙虾,然后拿回家放进坛子里。有将近三年时间,我一直独享父母的关爱。一九四一年九月,漂亮的妹妹玛丽·琼降生,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
那正是非常时期,因为几个月后日本袭击了珍珠港,父亲加入了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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