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跟一个朋友聊天说:李白来过北京。他说谁说的?我说有诗为证啊,“燕山雪花大如席”,燕山,也在北京地界啊,北京也叫燕京,燕京啤酒人们都知道。当我提到“志士高人”陈子昂和他的诗时,我的朋友说,你说陈子昂是“志士”我同意,但你说他是“高人”我不同意。
此话怎讲?我的朋友挺认真地对我说:但凡是人,不论古今,独立高台,极目远眺,但见穹宇茫茫,厚地阔阔,难免会生苍凉孤单之感,由此而衍生出人生之慨、天地之问,甚至眼窝湿润,流出一些叹息之泪,也不为过,都是正常的情绪。但是,这种感觉,这种情绪,不应该只用一个悲凉的“怆然”二字来彻底笼罩。你看,“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问题就出在“怆然”二字上,怆然、悲痛、凄伤,简直不能活了,问题很大呀,高人不会这样啊。最好的状态,应该是一种磅礴而宏大、深邃而致远、深情而细致,甚至潇洒而通达的高远境界。这种境界,圣人已经达到了,圣人孔子也曾经站在高台之上。子在川上日:逝者如斯夫。人家圣人遇到的不幸、不顺、不满,也有很多,但圣人没有怆然或者说不只是怆然,圣人和高人也可以流泪,但他们那是悲天悯人,他们已经超越了一己之痛,这也是陈子昂和圣人、高人的区别。你看,只有忧郁和苦闷往往于事无补,陈子昂就是啊,他遭遇坎坷,还体弱多病,结果四十来岁就死在了狱中。
我朋友说的,好像有点儿道理。他接着说:圣人很少,陈子昂比不过,那是正常的,为什么说他连高人也比不过呢?也是有人可比的。你看,李白和苏轼就是高人,高人之所以高,那是因为高人不一定站在高台上,站在山沟里的时候,他照样眼界非凡、精神高远,高人的天地永远广阔,同样是念天地之悠悠,李白和苏轼,同样是遭遇坎坷,甚至被压制、被贬、被流放,但他们就没有囿于怆然之境里走不出来,所以李白才能“白发三干丈”“雪花大如席”“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所以苏轼流放到蛮夷之地,还有闲心研究美食,发明“东坡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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