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本<br> 或许《中庸》读者所遇到的最为困难的问题在于它的表达方式。《中庸》同孔子的《论语》一样,所运用的语言不是辩论时使用的分析模式,而是警句格言的方式。《中庸》的整体规划貌似简单,从集中研究这种结构来开始形成我们的诠释性回应,是颇具诱惑力的。但是,《中庸》里的诸多陈述是一个复杂结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这种结构包含着经过精密思维的许多层次。诚然,我们可以很容易地从《中庸》的上下文中摘录一个陈述,而依然不失其为一条可资引证的意味隽永的格言。其实,中国学者和西方汉学家一直把这部儒家经典著作视为格言集锦。然而,作为一部哲学著作(在陈荣捷看来,“在儒家全部古典文献中,它或许是哲理性最强的”),它具有自己的完整性。事实上,仅从字面上读孤立的段落并不能使我们登堂入室,因为除非对这些警句格言的表达从其内在联系的角度予以理解,则误读的危险十分严重。因此,为了开始对《中庸》的讨论,以文本第1章为例,对《中庸》结构的运作方式进行细致研究,兴许是很有帮助的。第1章的全文如下:<br>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第1章第1节)<br> 《中庸》开宗明义提出了三个定义性的陈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显然,这些陈述不是作为有待论证的新命题提出来的,而是作为一些从《中庸》的观点看来是不证自明的命题提出来的。随后我们将探索这些论断的哲学意蕴;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中庸》的立场在于:正是天命所赋予的人性界定了“道”是什么,而后者又界定了“教”应该是什么。在把“道”界定为人性的展现,并把“教”的特征界定为“道”的彰显之后,《中庸》继续说道:“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从表达方式看,这两句话似乎和前面三句话不大相干;它们不是定义性的而是格言式的说法,旨在强调道与我们的日常生存的不可分离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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