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香道时期 汉朝 中东和南亚地区盛产各种香料,从汉代起,特别是张骞通西域后,丝绸 之路的开通,出现了中外文化空前的大交融。随着中国和西域、南洋贸易往 来的增多,异国香料和印度、波斯、阿拉伯、欧洲等各地的香文化传人中国 。汉朝时乐府诗云:“行胡从何方,列国持何来,氍毹、■■、五木香、迷 迭、艾纳及都梁。”氍毹为毛毯,后面四种皆是香药。班固给其弟班超的书 信说:“窦侍中令载杂丝七百尺,市月氏马、苏合香。”可见当时香药是丝 绸之路中外贸易的主要商品之一。 汉朝的王公贵族们迷恋各种香料,用这些新奇香料焚香、香身、香口、 熏衣等,争奇斗艳,炫耀财富。《汉宫典制》规定,上朝必须佩香:“尚书 郎怀香握兰趋走丹墀。”蔡质《汉宫仪》中有“含鸡舌香伏奏事”,后来“ 含鸡舌香”、“含香”甚至成为在朝为官的代指,王维的《重酬苑中郎》中 “何幸含香奉至尊,多惭未报主人恩”也就不难理解了。《汉宫仪》中还有 关于尚书郎熏衣的定制,当时有专门用来香熏烘烤衣被的曝衣楼,一首描写 宫女通宵紧张熏衣的古宫词写道:“西风太液月如钩,不住添香折翠裘。烧 尽两行红蜡烛,一宵人在曝衣楼。”《香谱》载:“金日禅入侍,欲衣服香 洁,自合一香带之,武帝果悦。”《赵飞燕外传》记载,赵飞燕浴五蕴七香 汤。《太平御览》载有东汉秦嘉给妻子的书信:“令种好香四种,各一斤, 可以去秽”,“今奉麝香一斤,可以辟恶气”。麝香一斤在今天看来也许令 人咂舌,但总的来说,香药在当时也是非常珍贵的,明德马皇后为树立节俭 之风,就曾说过:“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 无香熏之饰者,欲身率下也。”(《后汉书·皇后纪上·明德马皇后纪》) 魏昔南北朝 到魏晋南北朝,香也多为王公贵族使用。据记载东晋巨富石崇家的厕所 “常有十余婢侍列,皆有容色,置甲煎(香品名,以甲香[一种动物类香药] 和沉麝诸药花物制成,可作口脂及焚燕,也可入药)粉,沉香汁,有如厕者 ,皆易新衣而出,客多羞脱衣”(《晋书·王敦传》)。一次,平素节俭朴素 的尚书郎刘寔去石崇家,上厕所时,以为进了内室,“如厕,见有绛纹帐, 茵褥甚丽,两婢持香囊,寔便退,笑谓崇曰:‘误人卿内耳。’崇曰:‘是 厕耳’。定曰:‘贫士不能若此。’” (《晋书·刘寔传》)。一般的士大 夫尚且不能如此奢侈地用香,更不用说平民百姓了。唐《杜阳杂编》记载: “隋炀帝每至除夜,殿前诸院,设火山数十,车沉水香,每一山焚沉香数车 。……以甲煎沃之,焰起数丈,香闻数十里,一夜之中,用沉香二百余乘, 甲煎二百余石。”如此焚烧沉香,中国历史上恐怕不作第二人想。现代大多 数香氛的女性意味会让人误以为男人好香有点怪异,然而在古时,男人好香 并无任何不妥,而且还是雅好风流的体现,并且各种天然香材在气味感受上 和现代香水还是大异其趣的。东晋名将谢玄就特别喜欢佩戴紫罗香囊,他的 叔父谢安恐其玩物丧志,就巧妙地以香囊作为博戏筹码,将谢玄的香囊赢走 并烧毁之,谢安了解到叔父的苦心后,再未佩戴此类物件,这个故事遂成为 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唐朝 据载唐时宫中开花时,以重顶帐篷蒙蔽在栏杆上,使香气不散,称为“ 括香”。和花香的短暂易逝、不能随时随意取得相比,香药能长期储存的优 点满足了人们对香气的渴望。唐朝贵族对香料或香材的使用可以称得上是奢 靡无度,当时引进和开发了能用于各种场合的香具:镇压地毯一角的重型香 炉;帐中熏香的鸭形香炉;悬挂在马车和屋檐上的香球;藏于袖中而动止皆 香的香囊等等。据记载唐朝皇帝“宫中每欲行幸,即先以龙脑、郁金藉地” ,直到宣宗时,才取消了这种常规。《明皇杂录》载唐玄宗在宫中置长汤屋 数十间,即大型室内温泉,银镂漆船及白香木船置其中,楫橹皆饰以珠玉, 汤中以绿宝石和丁香,堆叠成瀛洲、方丈(传说中的海上仙山)的模样。开元 中,宫中开始流行赏木芍药(牡丹花),玄宗与杨贵妃在沉香亭赏花,召李白 作诗,李白遂作《清平调词三首》。宋人陶谷著《清异录》卷下载,唐敬宗 用龙脑香、麝香粉末造纸箭,与嫔妃们在宫中戏乐:“宝历中,帝(唐敬宗) 造纸箭、竹皮弓,纸间密贮龙麝末香,每宫嫔群集,帝躬射之。中者,浓香 触体,了无痛楚。宫中名‘风流箭’,为之语曰:‘风流箭中的人人愿’” 。宁王每与人谈话,先将沉香、麝香嚼在口中,“方启口发谈,香气喷于席 上”。每逢腊日,君王还要赏赐臣下各种香药、香脂等,张九龄《谢赐香药 面脂表》中说:“某至宣敕冒赐臣襄衣香、面脂、小通中散等药,捧日月之 光,寒移雪海;沐云雨之泽,春入花门……” 皇室如此,权臣富豪、士大夫们自然也不甘后人,著名者如杨国忠的“ 四香阁”,此阁“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和为泥饰壁”,甚 至比皇宫中的沉香亭更为奢华;长安富商王元宝在床前置木雕矮童二人,捧 七宝博山炉,彻夜焚香;柳宗元收到韩愈寄来的诗后,“先以蔷薇露灌手, 熏以玉蕤香,然后发读。”流风所及,在唐朝贵族中无论男女,都讲求名香 熏衣,香汤沐浴,以至柳仲郢“衣不熏香”,竟被作为“以礼法自持”的证 据。 外来香料还被赋予了种种神奇的特性,各种奇异的传说更助长了这一风 尚:据载,番禺牙侩徐审与“舶主何罗吉”相善,临别,何罗吉赠三枚鹰嘴 香,可避时疫,后番禺大疫,徐审全家焚香得免,后来这种香就被称为“吉 罗香”。杨贵妃所佩交趾国贡献的蝉蚕形瑞龙脑香, “香气彻十余步”, 玄宗曾在暇时与亲王奕棋,贵妃立于局前观,乐工贺怀智在侧弹琵琶。风吹 贵妃领巾落于怀智幞头上,怀智归家,觉满身香气异常,遂将幞头收藏在了 锦囊中,多年之后,仍然香气蓬勃。唐懿宗的女儿同昌公主乘坐的七宝步辇 ,辇的四角缀有五色锦香囊,内装辟邪香、瑞麟香、金凤香,都是外国进献 的贡品,其中还杂有龙脑金屑。同昌公主每次乘坐这具步辇出游,都满街流 芳。当时有一群权贵子弟到广化旗亭买酒喝,忽然互相询问:“咱们坐在这 里,哪来的香气?而且这香气也太奇异了?”伺桌的一位说:“这不是龙脑香 吗?”另一个回答说:“不是,我小时候为嫔妃宫中办事,常闻到这种香。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缘由在这里闻到了。”于是,他问当垆卖酒的,卖酒人说 :“同昌公主的步辇仆夫,在我这里用锦衣换酒喝。”众人让卖酒的将锦衣 拿出来看,果然异香是从衣服上发出,众人皆叹稀有。咸通年间(860~874) ,崔安潜至宰相杨收家中,见客厅台盘前置一香炉,烟出成台阁之状。但崔 安潜闻到另有一种香气, “似非烟炉及珠翠所有者”,不同于熏香和女性 佩戴的香气,异常酷烈,于是崔安潜四下顾望,不明所以,杨收见状,问明 原由后,命仆人从厅东问阁子内缕金案上, “取一白角碟子,盛一漆球子 。呈崔公曰:‘是厨宾国香。’”崔安潜感到非常惊奇。《太宗实录》上记 载有厨宾国进献拘物头花,它散发的香气数里地内都能闻到,大概这就是杨 收说的厨宾国香,拘物头花也是佛教经典中常提到的供佛香花之一。 熏笼是罩在香炉上的笼架,可将衣被放在上面以熏染香气,也可覆盖于 火炉上烘物或取暖。反映官庭生活的诗词中常提到熏笼,熏笼所激起的热烈 温馨的记忆反而在被冷落嫔妃的哀怨中凸显出更大的落差,如自居易的《后 官词》:“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 坐到明。”王昌龄的《长信秋词》:“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李煜的《谢新恩》:“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熏笼。”等等。温庭钧 的《清平乐》“凤帐鸳被徒熏,寂寞花锁千门”,则表现了一种徒然无望的 等待。现在日本香道中还有类似的架子供熏衣时搭衣服用。香和香具在描写 宫廷贵族生活的诗词中总是被提到,不提不足以显示豪华富丽,亦不足以衬 托繁华背后无可排遣的闲愁。 唐宫中用以熏衣的熏炉,也有传至日本皇室的。号称盛唐博物馆的正仓 院御物所中即有遍体镂空雕花的球形银熏炉一件,从中半为启阖,内置灰盘 ,焚香于中,藉熏卧褥衣服,应该就是《西京杂记》所称的“卧褥香炉”: “长安巧工丁缓者,又作卧褥香球,一名被中香炉,本出房风,其法后绝, 至缓始复为之,为机环转运四周,而炉体常平,可置被褥,故以为名。即今 之香球也。”正仓院中还藏有与银熏炉同形的铜熏炉一件。 《清异录·熏燎·斗香》中记载,唐中宗时,宗楚客兄弟、纪处讷、武 三思以及皇后韦氏诸亲属等权臣常举办雅会,“各携名香,比试优劣,名日 斗香”。同样的资料也出现在周嘉胄《香乘》卷十一,至于如何斗香,则未 见进一步说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出现了专门用于品香的闻香炉,这标志 着焚香已经从生活的附属品和修行的辅助品,开始上升为一门艺术。与之相 应的隔火熏香法也流行起来:不直接点燃香品,将特制的香碳烧红后埋入香 灰中,灰面置银叶、云母片或小瓷片,再将香品放在上面,以热力使香味散 发出来,这种没有明火和烟气的熏香方法,使香味更加纯粹,舒缓绵长。李 商隐的《烧香曲》中“兽焰微红隔云母”就是指的这种熏香方法。 P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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