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亨颐:自有家酿,不食沽酒
为什么要自酿美酒
人生变迁,聚散无常——这是1916年7月,经亨颐先生在浙江一师毕业生送别会上的开场白。
知了一声,又届暑假期矣,诸生将欣欣言归,得叙天伦之乐——这是1917年7月,经亨颐在学年终业式上的训辞。
光阴荏苒,经十年如一日——这是1918年5月,经亨颐在一师10周年纪念会上的开场白。
今年元旦,余自有一训:愿为社会作马牛——这是1918年7月,经校长在一师毕业式上的开场白。
经亨颐一生中一定作过无数的报告和讲话,或长或短,或非讲不可,或仅是应酬客套,现在单单从看到的文字,我是极喜欢他的开场白的。他开门见山式的讲话,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直白又很坚定的人,他不绕弯子直奔主题,虽说毕业式每年要搞,纪念会年年要开,讲来讲去也就是这么几句励志的内容,但经先生是个认真之人,他还是花样翻新,每次都要讲出一个新的内容。从他的日记也可看出,为了这看上去信手拈来脱口而出的讲话,他还是在做功课的。
经亨颐的一句名言是:自有家酿,不食沽酒。这是他的自信和高傲,是他积几十年之功底经营浙江一师的成果,也是他做事的底线,虽然他并不怎么禁止师生们自己沽来的酒,但内心里他只相信自己酿的酒,即浙江一师的家酿。而本文的主旨之一是,经在浙江一师到底酿了些什么酒?这酒又醉了哪些人,哪些人是进入微醺状态,哪些人又是“酒后闹事”,又是哪些人因此发布了“禁酒令”?
是的,作为浙江绍兴上虞人氏,经亨颐的酒量是超好的,据说有五六斤黄酒的量,那么1919年的中国和杭州,又有多少的粮食在发酵,又有多少的酒意在酝酿,又有多少名目繁多的酒在待价而沽?
1919年的中国,不仅是一坛打开了的醇郁的黄酒,更是一瓶打开甚至打碎了的威士忌,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正如那些传记所写的某明星的入行完全是误打误撞那样,经亨颐之于浙江一师,也是一种误打误撞的性质。当1905年浙江废科举兴学堂,在杭州贡院旧址兴办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时,谁也不知这个学堂该怎么办。但是时代潮流滚滚向前,办新教育是大势所趋啊!那么好,所谓百废待兴,新生婴儿就要呱呱坠地了,谁来做这个接生婆呢?或者说谁来做这个奶妈呢?杭州贡院前这个新学堂的难弄是大家都知道的,几个月就要换一个校监和教务长,想要当的没能力,有能力的最后也下课。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学校教育总是扮演急先锋的角色。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师范学堂,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呀。不过由此也看出晚清政府有极开明的一面,那就去日本找吧。可是留学生在日本待着好好的,谁也不愿意提前回国,没有人愿意当这个两级师范学堂的教务长,最后只好拜托在日本的绍兴同乡会来开会决定。
当时的同乡会权力很大,尤其对那些游子们来说,出门在外,异国他乡,靠什么来维系个人和祖国的关系,靠什么来维系留学生之间彼此的联系?靠同乡会。那是一个国弱民贫的时代,一个中国游子还没有强大到可以离开组织的。在同乡会开会讨论谁回国来做这个两级师范学堂的教务长时,聪明的许寿裳和钱均夫(钱学森的父亲)都不来参加这个会,老实的经亨颐去参加了,于是大家一致决定派经亨颐回杭州来做这个教务长。没办法啊,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组织啊。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经亨颐也是为自己的经济着想,因为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可拿官饷了,何况官府也开出了条件,等把学校办起来之后经亨颐还可再回日本继续学业,而且可以由自费生变为官派生。所以在1908年底,经亨颐再赴日本完成学业,这就是条件之一,这也是经亨颐的曲线求学之路吧,因为他的家境并不宽裕。正如在“一师风潮”之后来接替经亨颐校长位子的姜琦,他的条件也是只做一年的校长,且有官派去美国留学考察的附加条件,否则这个姜琦怎么愿意从暨南大学教务长的位子下来做浙江一师这个校长呢?至于学生们要蒋梦麟来做浙一师的校长,这更是不切实际的。
同乡会作出决定之后,经亨颐向学校申请休学一年,并且还带了两个日本老师回国,时为1908年1月。
仅凭此举,可见晚清末年一是人才难得,二是相当的开放,同时也说明当时的海归非常吃香啊!所谓相当的开放,也有一点病急乱投医或者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味道。因为本土的乡绅们是办不好新型学校的,那就只能请海归来。于是便有了经亨颐的登台亮相。
要注意,经亨颐在日本是学理科的,具体专业是物理和数学,此前也学过化学,不过他感兴趣的却是伦理,后来在校授的课也是修身方面的,在今天大概只算作“政治”课吧。这个理科生,后来诗书印画俱佳,学问之全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在日本没有毕业的学生,一眨眼成了师范学校的教务长,是仅次于校长的角色,这个变化让一同前来的一个日本老师很受不了。这个老师叫中桐确太郎,经亨颐还是他的学生,可是一到杭州,这个学生的地位竟然在他之上了,所以他有点看不懂。不过当两年后经亨颐从日本再次回来时这个日籍老师还在,说明他也是以饭碗为重的。
在经亨颐回日本继续学业时,就是许寿裳接了教务长的职务,因为许寿裳发动了“木瓜之役”后又愤而走人,这期间的两年时间里,走马灯似的换了6个教务长,大概把能找到的能人都找来过了,这无疑为经亨颐的再续前缘铺下了道路。当时在两级师范学堂,海归的老师占整个教师的三分之一以上,且还有外籍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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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
“从这里出发,了解浙江,了解中国。”
——余华
“我迄今至少有三个遗憾,就是没有在合适的时候受到过这三所学校的沐浴。”
——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