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南国红豆”美誉的粤剧,又名广府戏、广东戏,广府人亲切地称之为“大戏”。它是广东省最大的剧种,流行于两广和海南的白话地区以及香港、澳门等,东南亚和美洲的许多国家也曾有过它的踪迹。
“粤剧”一词最早见于光绪十三年(1887)旅居新加坡的清政府官员李钟钰(又名李平书)著的《新加坡土风记》:“戏园有男班,有女班。大坡共四、五处,小坡一、二处,皆演粤剧。间有演闽剧、潮剧者,惟彼乡人往观之。”(《李平书七十自叙》)不过,粤剧的形成远比这条记载要早得多一 一
(一)粤剧形成前广府地区的戏剧活动
广府地区虽然地处偏远,曾被认为是南蛮之地,但这里并不缺少文艺活动。在南越王赵佗的御花园遗址出土的文物中,有刻着“官伎”的“文字瓦”。(《广东戏曲简史》)汉朝统一岭南后,中原人士时有南迁,其流风遗韵润物无声。唐元和年问,大庾岭道的开通使岭南与中原的往来更加便捷,文化的交流更加频繁。南宋的刘克庄作有广州《即事四首》,一云:“香火万家市,烟花二月时;居人空巷出,去赛海神祠。”二云:“东庙小儿队,南风大贾舟;不知今广市,何似古扬州。”诗中的海神祠、东庙指的是位于广州黄埔的南海神庙(又称波罗庙),该庙建于隋开皇十四年(594)。每年农历二月十三日波罗诞,当地都要举行热闹的赛神活动,刘克庄描写的正是神诞时的盛况。诗中的“小儿队”是宋代流行的一种队舞,远在岭表的广州也有其身姿。
明代的广府地区,随着城镇商业的繁荣,歌舞娱乐也随之增多。明初孙□的《广州歌》中就有这样的句子:“广南富庶天下闻,四时风气长如春。长城百雉白云里,城下一带春江水。少年行乐随处佳,城南濠畔更繁华。朱帘十里映杨柳,帘栊上下开户牖。闽姬越女颜如花,蛮歌野曲声咿哑。”(《羊城古钞》)到处是一派娱乐升平的景象。戏剧之风日盛,官员为此忧虑。成化十五年至二十二年(1479一1486)时任新会知县的丁积,因“乡俗子弟多不守常业,惟事戏剧度日”,而告谕乡民“勿事戏剧,违者乡老纠之”。(康熙《新会县志》卷八)宗族对子弟在游乐方面也有要求。佛山石湾《太原霍氏崇本堂族谱》载有写于明成化十七年(1481)的《太原霍氏仲房世祖晚节公家箴》,其文日:“一年之景,元宵之灯酒,三月三之扮饰,五月五之龙舟,七月七之演戏,世俗相尚,难于禁革。……七月之演戏,良家子弟不宜学习其事。虽学会唱曲,与人观看,便是小辈之流,失之大体……”(《明清佛山碑刻文献经济资料》)由此看来,当时不仅有本地人组织的职业戏班,还有良家子弟组成的业余组织。到了嘉靖年间编纂的《广东通志》,记载有“搬戏难成器,弹弦不是贤”的谚语。可见,广府本地人早已从事戏剧活动,只不过他们所唱是何声腔并没有明确记载。
明代中后期,许多戏曲声腔流传到广东。成书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的徐渭的《南词叙录》云:“今唱家称弋阳腔,则出于江西,两京、湖南、闽、广用之。”[《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三)》]昆曲也在广东广为传唱。据冯梦桢的《快雪堂集》记载,唱昆腔的徽州班名旦张三曾在万历年问到广东演出。万历崇祯年问,又有擅唱昆曲的张二乔,“随诸优于村圩赛神为戏”,“虽城市乡落,童叟男女,无不艳称之,以得观其歌舞为胜”。(《莲须阁集》卷二十四)当时广东的士大夫无不为其声艺所倾倒,她死后,粤中名流将她葬在广州白云山麓的梅花坳,由番禺人黎遂球撰写墓志铭。明末清初的南海人陈子升亦擅昆曲,他撰有《昆腔绝句》多首,在此举一首为例:“苏州字眼唱昆腔,任是他州总要降。含著幽兰辞未吐,不知香艳发珠江。”(转引自《清代六省戏班在广东》)康熙五十年到五十七年(1711—1718)间,戏曲家松江人黄之隽时任广西巡抚陈元龙的幕僚,曾多次到广东肇庆等地观剧,并写下观剧诗,其中有云:“新词拍遍黄幡绰,旧谱抄将菊部头。惯听娇浮吴语好,不知身是客端州。”(《痦堂集》卷四十三)说明昆曲在当时的肇庆也十分流行。在昆曲流行的同时,北曲在广东仍有遗响。万历时博罗人张萱作有杂剧《苏子瞻春梦记》,他家蓄有一班昆伶,其中姬人黛玉轩善习《太和正音谱》,黛玉轩死后,张萱为了悼念她,以其名补刻《太和正音谱》,并易名为《北雅》。
明代,广东业已形成的本地声腔是潮调。20世纪70年代以后,陆续在潮汕地区出土了五个明代宣德至万历年间刊刻的剧本:《刘希必金钗记》、《蔡伯皆》、《荔镜记》、《荔枝记》、《金花女大全》,其题名写有“五色潮泉”、“乡谈”、“潮调”,说明已是地方化的声腔。不过,至少在康熙年间,广府地区尚未形成有地方特色的声腔。由明人清的屈大均在他的《广东新语》提到“潮人以土音唱南北曲者,日潮州戏”,又提到广府当时盛行说唱文学摸鱼歌(笔者按:即木鱼歌),却没有提及广府地区的本地戏曲,就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明。
到了雍正年间,广府剧坛出现了“广腔”。署名绿天先生著的《粤游纪程》中有《土优》一篇,云:“广州府题扇桥,为梨园之薮,女优颇众,歌价倍于男优。桂林有独秀班,为元藩台所品题,以独秀峰得名,能昆腔苏白,与吴优相若。此外俱属广腔,一唱众和,蛮音杂陈。凡演一出,必闹锣鼓良久,再为登场。”(转引自《李文茂以前的广州剧坛》)该书有雍正十一年(1733)松陵(今吴江)人李元龙所写的序文,因此描述的极有可能是雍正年间广州剧坛的情形。从文中看来,当时在广州演唱昆腔的班子不多,“广腔”最为风行,而这种“广腔”具有弋阳腔(简称“弋腔”)的特点。“一唱众和”即用人声帮腔,是弋阳腔的特征;“蛮音杂陈”是指演唱时夹杂了广府的口音。不过,绿天先生称这种腔调为“广腔”而非“弋阳腔”,说明它已经具有一定的地方特色。但是广腔属于高腔,和唱梆黄的粤剧不是一个系统,因此它并不是粤剧的滥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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