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迁会所拆器材由自己组织运输,并由兵工署出面与长江航业联合办事处及民生公司签订运输合同。钢迁会拆卸的5.68万吨器材中,专属钢迁会和綦江铁矿、南桐煤矿所有的共3.7万吨,其余为代兵工署各厂处和有关厂商所有,均需钢迁会代运后方。与其他内迁企业相比,钢迁会的器材最多,也最笨重,很多设备动辄二、三十吨重,体积达上百立方米。当时中国的运输机构,不论公有还是私营,都缺乏在长江上游短时间内运输大量物资的经验。如何将如此规模的器材及时、安全地运送到大后方,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一方面战事紧迫,另一方面参与组织此项工作的人要面临运输工具匮乏、枯水期不能航运和船舶逆水上行所需燃料严重不足等现实问题。
钢迁会在武汉、宜昌、重庆等地先后征集雇佣了2艘炮舰、11艘海轮、27艘江轮、4艘铁驳船、17艘拖轮、218只木驳船、7000只柏木船。此外,陆续把一些重要物资交给由武汉到宜昌、宜昌到重庆段的商业轮船附带运输。各项设备器材先由武汉西运,到宜昌后,换乘能走三峡的大马力轮船转载运川。
1938年3月26日,钢迁会运输股股长黄显淇在武汉上任,首先拜会了驻厂的钢迁会委员张连科,然后又与其他各股股长、各矿主任进行会谈,着手开始组织运输工作。由于工作繁重,运输股下面设立了3个办事小组,分别负责开展汉阳铁厂内外运输、汉阳至四川新厂沿途的船舶运输和新厂内外的运输工作。
运输股最初的工作是对汉阳铁厂原有的二号、三号、四号码头及厂内外铁道进行修理,组织机车、吊车和起重机。由于日机不时前来轰炸,工作人员一面要点收吊运其他各股交运的器材,另一方面不得不对被炸毁的设施日夜抢修,随修随炸,随炸随修,一直坚持到武汉撤守。
6月5日,钢迁会开始转运第一批拆卸下来的机器和物资。对轻便小巧的器材装运问题不大,但遇到庞大的重型机械和锅炉以及各种爆炸危险物,就让运输人员大伤脑筋。他们把木驳船充分利用起来,两两扎成一排,用枕木垫平舱底,再用钢轨铺在上面。用这样的土办法,稍微大一点的船都可以装上两个火车头或者锅炉,此外还可以再装载一两件10吨左右的器材。这一方法很快得到肯定和推广,极大地提高了装运效率。
8月以后,由于很多货物堆滞在宜昌码头,汉阳方面的装运工作强度稍有缓解。尽管日机空袭频繁,不断有人被炸死炸伤,但直至武汉撤守,这项工作没有一天间断。
10月间,战事更加吃紧,武汉陷落,鄂西吃紧,钢迁会的许多重要器材被阻拦于藕池封锁线以下。钢迁会工作人员详加探查,冒着生命危险昼夜兼程,终于通过封锁线,将器材安全运送到宜昌。
由于时局紧张,民生公司轮船吨位有限,川江航运十分困难。11月间,钢迁会仍有2.7万吨的器材困存在宜昌码头。钢迁会一面转请相关部门征拨海轮、木驳、工匠、人夫和工具,一面积极与民生公司联系货轮,又雇佣了铁驳10多艘、木驳200多艘、柏木船228艘一起抢运设备。同时从远东公司聘请了大量起重工匠昼夜抢装,将各种机器设备交给小轮船上拖到三斗坪一带,通过在三斗坪、庙河、巴东、巫山、奉节、万县、涪陵、九龙坡等处设转运站,经多次转运始至新厂。途中不时有敌机追逐袭击,由于躲避得法,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化险为夷。
钢迁会艰难的转运工作从1938年6月初开始,到1939年年底才告结束,钢迁会专属3.7万吨器材中,共有32321吨运抵重庆大渡口,沿途损失2745吨。另有30只木驳船载运的次要器材没来得及运出,就地淹沉于武汉附近的长江中。转运途中,共有23名工人被炸死,58人受伤。运输船只中,旧式柏木船损失严重,钢迁会自己雇佣的148艘有124艘安全抵达,兵工署划拨的228艘仅有67艘安全抵达,仅此就损失随船火砖、钢轨、铁件达1300多吨。
【相关链接】工人抢运机器设备
(从武汉撤退到宜昌的《新华日报》记者)夏新立下了大堤,匆匆地跑过一大堆机器设备,一群在篝火映照下的工人正手拉肩扛地试图移动一台庞大的机器。天气已经有了相当的寒意,工人们却大多赤着上身,在火光中,甚至可以看见他们赤裸的肩膀和胸膛上的汗珠。他们是那样的专心致志,周围慌乱的人群好像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夏新立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觉得光线已经足够拍照,便取下肩上挎着的照相机,把镜头对准了那群工人。工人们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继续吆喝着,推拉着。
——《重庆大轰炸》
【相关链接】参与运输器材的柏木船
川江上行驶的柏木船,大者可载重20万载(每载约合六、七吨),小者可载二、三万俄,一般以10载的为多。木船在静水无风时,每日可行50里。有顺风时,张帆每小时可行50里。但在三峡的激流险滩上行,必须有纤夫拉纤,方能前行。在有的急滩上,虽尽一、二百纤夫之力,每小时仅能上行2丈,有时甚至寸尺难行。木船过巫峡时,峭壁数百尺,纤夫不能上岸拉纤,只有扎水候风,或者缓行。大风来时,一天可过80里长的巫峡,但常常因候风扎水五六天,方得遇风。木船缓慢的原因,是它在黄昏后和大雾里不能行驶,水涨时更不能行,须候至水涨定才能前进,加上宜昌至重庆的川江航道上,险滩林立。各滩又有枯水滩和洪水滩之分,在西陵峡的青滩和泄滩,就有不少木船被撞翻沉。
——《宜昌大撤退图文志》
【亲历亲闻】运输过程中遭遇轰炸的惨景
我们的船负责拖运一部分工厂机器到重庆,开始有兵舰保护我们。他们有高射炮,敌机不敢低飞,只在高空用炸弹炸我们。后来,兵舰不幸被敌机炸坏了,日机就开始低飞用机枪一次又一次地向船上扫射。我们不能按航道行船,只能东开西躲,不小心碰上了暗礁,船头栽入了水中,只有尾部仍在水面上,船上的人全部落入了寒冷的江水中。我的鼻梁被弹片擦伤了,趴在一块船木板浮到了江岸。
江面上敌机在轰炸,江岸上有个拉黄包车的工人,正拉着车子跑一条下坡路,被日寇飞机丢下的炸弹炸掉了头,脖颈向外喷着血,尸体却由于惯性仍在跑,不多一会血尽人倒下了。坐车人的血肉有一块崩溅到墙上粘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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