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罗伯特说话的声音,克洛迪亚一惊,发现自己在等他的时候瞇着了。看到小情人见了她以后坏情绪就烟消云散,她不由得笑了笑。罗伯特含情脉脉地把她搂在怀里,接着往下说,那样子诚恳之极。
“保罗和那个摄像卡尔罗,那也是个巴西人,两个人一直在对骂,吵个不停。实际上,这一整天就听他们两个人对骂了,也闹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大概也就拍了一刻钟。我几次想走。到最后,他们俩简直疯了,广告社的那个主儿不得不决定停拍。我希望明天别再这样。你常对我说,我不是干活儿的料,这倒难说,不过,我不是在这种条件下干活儿的料,倒是可以肯定的。”
“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会没事的……”
她抓起罗伯特的手,使劲握了握。
“幸好你在这儿。”
罗伯特脱了衣服,克洛迪亚把电视的声音关了。他们在一种无声的狂热中做爱,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个人很好,真的,他们的身体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他们睡着了,忘记了关电视,电视机一直在安静的房间里发着微光。
午夜两点,克洛迪亚一惊,醒了。他看着罗伯特被电视机屏幕微光照亮的裸体,觉得泪水涌了上来。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无声饮泣,哭了个够。她回来重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睡。不到八点,闹钟还没响,她就起了床,去煮咖啡和水果。然后,她又轻轻回来,摇醒罗伯特。罗伯特立即起床,溜进浴室,再从浴室到厨房,来到克洛迪亚身边,一直赤身裸体。他们静悄悄地吃了早餐,回房间穿衣服之前,罗伯特又把克洛迪亚揽进怀里,伸手到浴袍里去抚摸她。克洛迪亚笑盈盈地看着他,其实已经五内俱焚,昨天她还认为那么真切的幸福,原来只不过是一场虚幻。
“凭预感,我今天晚上会回来得很晚。可能得把损失的时间补回来。要不是想到还能带你去巴塞罗那,我今天就不去了!怎么样,你如果有时间,就去看看航班?咱们周末就能走……”
克洛迪亚只是笑笑。
“快走吧!你要迟到了。”
罗伯特走了以后,她很快穿好衣服,打开书橱的抽屉,拿出档案袋,就去了路易·菲利普大街,让人把照片复印、放大。回到书房,她动手编排照片,重新组合,编成一个有好几个人物的故事,并为其中的每个人物杜撰一份履历。相纸灰暗,再加上放大,完全改变了她原来对这些照片的看法:她和这些照片已经全然没有了任何感情上的瓜葛,现在她只是在工作。为第一个跨页,她把罗伯特和那个小姑娘的照片放得极大,两个人几乎占了整个版面。放到这么大,每张碎片的毛边都清晰可见,而照片的马赛克式样,因为缺了几块,更显得格外抢眼。克洛迪亚用白色墨汁写上“自动摄印相亭子里的爱情”,接着草拟了以下的文字:
“二十五年来,时装设计师克洛迪亚·圣茹尔一直在收藏自动摄印照片。确切地说,是刚刚照过相的人扔掉不要的照片。总体上很吸引人,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这一张接一张的照片,都成了永远的谜。现在,克洛迪亚破天荒第一次同意为《她》打开相册,将相册中保存着的她的秘密爱情的男主角公之于众。”她把写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很满意,就拨通了弗洛朗斯的电话,说已准备好,要把专题交给她。她们约好,第二天一起吃午饭。
为了去见热拉尔,克洛迪亚打扮了一番。她穿的是一件黑色丝绸罩衫,灰色裙裤,戴一串珍珠项链,自己觉得很像个老教授。所好的是,她的绿靴子和纱巾——这一次她没戴帽子——立刻又使她恢复了克洛迪亚·圣茹尔的本来面目。她在巴士底广场一家咖啡馆的后厅找到了热拉尔,咖啡馆的露天座,黑压压的,坐满了人。那本关于意大利展览的设计方案搞得挺好,但克洛迪亚觉得不怎么充实。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建议热拉尔做些补充,搞些在用于这个主题的无数作品里都能够找到的图案加上去,然后再在方案草稿前以“时尚三十年”为题添加一条按语。热拉尔很忙,他接受了克洛迪亚的意见,约好下周内一起吃一次饭,然后两个人就分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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