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锡勇与《连环帐谱》
中国会计界独特的怪现象是:近百年来,各种不同的记账方法,前赴后继地粉墨登场,合成一股潮流,与借贷记账法分庭抗礼。借贷法究竟得罪谁了?
依笔者看来,其最大问题是在记账符号上:任何一个初学者,只要试图理解“借/贷”,便只有一个“晕”字,越是用功,反而越想不明白,唯有不去想它,才能好过些。读者诸君扪心自问,必然同意此说。有人以为,在大学、研究所的学者总该大彻大悟吧,其实拿了博士、当了教授也不过是多年媳妇熬成婆,继续“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而已,一代代中国会计人便是这样昏头昏脑地成长起来的!肯定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让我们回顾一下复式簿记的引进历史吧。
史料告诉我们,第一位将复式簿记引入中国的,是蔡锡勇先生(1847--1898)。蔡氏字毅若,福建龙溪人,早年以各科成绩俱列优等毕业于北京同文馆,曾随清廷首任驻美钦差大臣陈兰彬(荔秋)赴美任译官、参赞,回国后旋被两广总督张之洞罗致入幕,任洋务局委员。这是一位值得大书特书的才华横溢的人物,上海外国语大学葛继圣教授有过专门研究,在台北《珞珈》上发表过《中国近代史上十个第一的蔡锡勇》,笔者所见到的是另一文章《中国近代高校第一位校长、中文速记首创人——蔡锡勇》(《广西大学学报》1995年第5期)。故此,不惜多用些笔墨摘抄该文,以飨读者。
根据葛继圣教授的文章,我们已知蔡氏至少有三个第一:中国速记创始人,引进西方复式簿记的第一人,中国近代高校第一位校长(武汉大学前身“自强学堂”总办,自强学堂比北京大学前身的“京师大学堂”早5年创立)。清末洋务派代表人物张之洞对其手下干将蔡锡勇极为赏识和重用,在上奏清廷的《蔡锡勇留粤补用片》中称:
“粤东官吏,结识洋人者甚多,而讲求洋务者甚少。向来号称熟悉洋务者,非学识粗浅,即品行猥杂。唯蔡锡勇,志向端谨,才识精详,因专派充当洋务委员,承办各事,均能深明大体,动协机宜,实为办理洋务不可多得之人……”
在《保荐蔡锡勇片》中,张之洞的评价是:
“该员深通泰西语言文字,于格致(即近代物理——葛注)测算、机器、商务、条约、外洋各国政事,无不详究研询,属通达事务,体用兼赅。臣所见办理洋务之员,其才品兼优,事事著实,实无有能出蔡锡勇之右者……”
蔡锡勇因此奏折而获“赏二品顶戴”,从当今“县处级”只换算为当年的“七品”,自可想象其位高权重。令人称奇的是,在繁忙的洋务工作之余,蔡锡勇居然还能潜心于“他山之石”的研究。他是毫无争议的中国速记第一人,他写道:
“余昔随陈荔秋副宪出使美、日、秘三国,驻华盛顿四年,翻译之余,时考察其政教风俗,尝观其议政事,判词讼,大庭广众,各持一说,反复辩论,杂沓纷纭,事毕各散,而众论异同,业皆传播,记录稠叠,稿常盈寸,揣其必有捷法,继询彼邦人士,始知有‘快字’一种,行之已久,作者不一家,师承各异,然皆能笔随口述,不假思索,手不停挥,率每分钟能作二百余字……”
回国后,蔡锡勇在研究古今音韵学的基础上,写出中国最早的速记著作《传音快字》,于1896年由湖北官书局镌印出版,并在由蔡锡勇兼任“总办”的自强学堂中进行教学。此后,其子蔡璋应清廷征召担任资政院速记学堂总教习,为中央、省、县各级议会培训速记人才。从清末资政院、民国北洋政府国会到南京政府立法院,蔡氏父子发明的中文速记术开创我国早期速记运用的范例,蔡璋本人还三任速记长。现在,每逢8月8日中国速记节,速记界都要纪念这位中国速记创始人。
蔡锡勇早年在国外任职期间,也发现西方国家的政府机关、金融机构以及工商企业均普遍采用复式会计制度记账方法,其严密、科学、实用性均远胜于我国旧式四柱账法。于是他在创造中文速记术之后,工余又埋首钻研西方复式会计制度,终成《连环帐谱》,书稿杀青后未及出版,蔡锡勇便去世了。1905年,始由其子蔡璋校订后由湖北官书局镌印出版。
在《连环帐谱·连环帐凡例》中,蔡锡勇指出:
“连环帐谱创自意大利国,欧美两洲经商者无不效之,其妙处在一收一付,一该一存,凡货物出入,经我手者,必有来历去处。我该即彼存,彼该即我存;我收即彼付,彼收即我付;无彼我之可指者,如买物,则物该银款,银款存某物,所谓连环也。……结帐时,所该必与所存相符,如有不符,即是错误,亟须查明更正。”(转引自郭道扬《中国会计史稿》下册320页,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198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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