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弗罗斯特《未选择的路》
黄昏,诗人在岔路口停下了脚步,为一个简单的选择,思忖良久。
博尔赫斯曾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中提出过一种宇宙模型,这种模型如同数学中的分类讨论那样将每一个时刻所有可能的空间情况罗列了出来,如此一来,这些空间的总体就包括了所有事物在所有时刻的状态,当不同的空间被特定的时间轴连接在一起时,一种特殊的历史便产生了。
人的一生承载着一段属于个体生命的历史,这段历史叫做生活。然而与那宏伟无比的宇宙模型不同的是,对于个体的生命而言,个体所能经历与感知到的历史只有一种。生活是一条不归路,在每个时刻所面对的众多可能中,人只能选择其中一种,而正是这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选择,串联成了每个人绝无仅有的生活轨迹。
选择无时无刻不在扼杀着,同时也在实现着生命的可能。无论选择正确与否,无论对于选择的结果后悔与否,我们总会或多或少地为那些错过的选择而感到惋惜。我们无法超越当下那个感知并思考着这个世界的自我而进入另外一种生活,另外一串宇宙,于是我们就这样被时间拖着拽着,从选择的丛林中穿过,在不经意间已悄然经过了无数个岔路口。一切都是那么的身不由己,却又冷暖自知。
2你是否曾有过这样的体验: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突然变得异常陌生,自我突然失去了一切判断与动机,变成了一个认知力薄弱的观察者,只是静静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那一刻,你是否曾在心中问过自己——这是哪儿?我到底是谁?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降生起,人的生活就被纳入了某种体系与制度之中,为了生活的延续,他不得不担负起各种各样的责任与义务,随时接受来自外界与内心的考验。久而久之,人渐渐习惯了周遭的一切,在一种不可抗拒的惯性之中,人们失去了对于生活本身的敏感,他不再对生活困惑、质疑与反抗,不再追问生活意义,而是用忙碌或放纵去填补无聊和空虚。
有人曾将摄像机别在腰间,拍摄自己平凡的一天。有趣的是,当他在影片中重温这一天时,他发现许多司空见惯的事物都变得陌生了,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过了完全不同的一天。试着做这样一个很简单的实验:躺在平时睡惯的床上,把头放在原本放脚的位置,而将脚放在原本放头的位置,躺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原本熟悉的环境似乎有所改变,心态与原先也会有微妙的差异。
事实上,那个真实的自我并不是我们的名字、呢称、头衔与职业,而是那个感受与思考着这个世界的灵魂。生活也并不是作息时间表与人生规划上的条条框框,而且灵魂感受与思考这个世界的过程。在没有飞机、汽车、高速公路的年代,灵魂和生活依然属于人类,人们最基础的感性与理性这两个工具依然大有用武之地。当我们抛开了诸多文明成果的帮助与束缚,那些更本质的东西便会浮现出来。
3每个人的先天生理状态与后天的生活轨迹都存在着无以计量的差异,生活中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在不经意间塑造着我们的精神世界,就在这一点一滴的塑造中,每个人的灵魂渐渐变得独特,也变得孤独。很多时候我们发现,即使是那些最亲密、最深爱着我们的人,也难以解开我们内心深处那把尘封的锁。人生中的某些阶段注定只能一个人走,有些坎只能独自面对,有些风景也注定只属于自己。太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积压在我们心中,让我们无力也无意向旁人说明什么,只能叹一声:知音难觅。李白曾仰天长啸:古来圣贤皆寂寞。其实寂寞的,又何止是圣贤呢?生活很忙,每个人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在他人口中只是一时兴起的评论,即使最了解自己的人也不可能在心灵上与自己形影不离。生活终究只属于自己,是极私人的事情。一切事情背后复杂的来龙去脉和深远长久的意义,终究只有自己才能体会,也只有自己才能解救自己。
4人们最贴心的知己其实就是自己头脑中的那个从不停歇的声音——思想。在不长不短的人生旅程中,它将为我们解说沿途的风景,向我们描绘将要去的地方,在充满希望的早晨催我们早起,在焦虑的午夜哄我们入眠。
正如食物是身体的必需品一样,书籍也是维持思想鲜活必不可少的精神食粮。与食物不同的是,再美味的食物,多吃几遍也会吃腻,但经典的书籍却是常读常新的,犹如源头活水。一本好书中的字句或偶得于羁旅的灵感,或闪现于读书破万卷后的顿悟,或收获于长时间沉寂后的厚积薄发,抑或浮现于大风大浪之后的释然。无论何者,它们凝聚的都是作者对于生活的感悟与提炼,都是作者用他独一无二的生活体验在岁月中酿成的酒。古人云:看似平淡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一条科学定律的提出也许耗费了好几代人的毕生精力,但写出来时却只有短短的几行。那些堪称经典的著作也是如此,它们无一例外地都包含了一些永恒但难以言说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能由生活的阅历来揭示与验证。与审美一样,阅读经典实际上也是人们对自我精神世界的一次反省、总结与升华,人们写下的每一句批注,都是对自我的确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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