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迈利从贮蜜箱中取出一张重重的网架,见到了网上厚厚的一层发亮
的蜜。这一批蜜是从白色的小胆莓花酿出来的,由于它是深琥珀色,因此
当地养蜂人给它起了一个“红蜜”的称号。蜂蜜的颜色越深,它的味道就
越浓,这是一条规律。斯迈利用他的食指从蜂巢网上刮下一点蜂蜜,从面
罩下面送进嘴里,花蜜在他的舌上强有力地爆炸开了。斯迈利悠悠自得地
咂摸着蜂蜜的滋味,在喉咙深处尝到了微微的苦味。胆莓蜜的最后一拨儿
,总带有些微的苦味。
因为大多数花至多只有数周花期,所以,采蜜是一种大费精力、不断
移动的事情。正如放牧人必须使牲口从一块牧草已尽的放牧地转移到水草
丰盛的新牧区一样,养蜂人必须逐花而行,采完一个地方的花蜜,再转移
到另一个有蜜可采的新址。斯迈刺在一个季度内至少须转移两三处,典型
的转换先是胆莓花,再是水紫花,再是棉花,最后是西瓜花,如此才能使
蜜蜂采集到大量的花蜜,又避免了混杂。
红蜜产于3月和4月,此时佛州这个“平底锅把”上盛开着胆莓。通常
,胆莓花刚刚在月中凋落,水紫花接着绽放,提供出不同的花蜜。这场袭
击(采蜜)来到后,一场真正的艺术活动开始了。为了取得特色蜂蜜,就不
能有花蜜的混杂。水紫花蜜必须是纯粹的水紫花蜜。采集红蜜后三天之内
,斯迈利必须逐个打开贮蜜箱,把蜂巢网架抽出来,把全部红蜜清出来,
清干净,直到最后一滴。然后,一大清早或在凉爽的拂晓,蜜蜂还在蜂箱
里安静熟睡的时候,斯迈利须把他的全部蜂箱搬上货车,把它们转送到水
紫花蜂场。到了蜂场,卸下蜂箱,他还须把每一只已清理干净的贮蜜箱搁
到每一只蜂箱的上面,等待蜜蜂送来新的收获。水紫花蜜颜色清淡,与深
色的红蜜截然不同。水紫树花凋落后,斯迈利把艰苦的工程重复做一遍,
把水紫蜜收集起来,再把蜂群转送到新的养蜂场以追求新的花源。
斯迈利从深箱中取出一张满是米色孵蜂室的网架,蜂卵已变成蛹。正
当斯迈利注视时,有一个孵蜂室的像纸一样的盖子从里向外撕了开来。触
角露出来了;不数秒钟,两只又黑又鼓的眼睛露出来了,一只新生的成年
蜂从孵蜂室爬了出来,加入到网架上忙碌的运输队伍中去。这只新蜂喉部
有显得较白的毛,是说明它的身份的唯一线索。新出生的蜜蜂一生下来就
本能地开始工作,很快加入了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们的队伍。斯迈利把网
架放回蜂箱,盖上了箱盖,说:“事情做得挺漂亮!”
他沿着蜂箱的行列走下去,重复地逐箱观察。把烟吹进去,盖上盖,
夸赞夸赞蜜蜂,欣赏欣赏蜂蜜,仔细地检查一两张网架。这是一个默默无
声的、需要思索的过程,偶尔被自己兴奋的叫好声、激励声所打断。他在
一张网架上认出了蜂王,蜂王有着明显较长的、尾部收缩成锥形的身躯,
正从这一孵蜂室到那一孵蜂室爬来爬去,一门心思地下她的卵。一帮助手
跟随着这位君王,喂她,梳洗她,簇拥着她。斯迈利向这支小队伍挥挥手
说:“干得好,小闺女,好好干下去。”
另一只蜂箱中,他又认出了蜂王,看到丰富的红蜜不禁吹了一声口哨
。蜜蜂是本能的储藏家。只要花蜜还在流出,蜜蜂就不断地采集过来储存
到它们的食物储藏室,也就是贮蜜箱里去,往返奔波,欲罢不能。它们的
本意是为了储存起来过冬。花蜜充分的季节,蜂群能集体飞行55000英里,
从二百多万支花朵中采集、酿造出一磅蜂蜜;而一只蜜蜂所贡献的蜂蜜只
不过是一茶匙的1/12。尽管一只蜂箱在一个夏季能生产出150磅蜂蜜,但
其中约1/3需供蜂群自己过冬之用,还要看冬天的寒冷程度与低温时间的
长短。早年养蜂人所采用的方法是在夏季把多余的蜜“夺”走,留下足够
度过秋天、冬天的维持量。斯迈利他们只需留下很少量的蜂蜜供蜜蜂越过
秋冬,所以收获余蜜很多。而在康涅狄格州,我的养蜂场,每个蜂群必须
保有约60磅的蜂蜜,才能使它们度过寒冷的、长长的、无蜜可采的严冬。
我很大方地留下这60磅蜂蜜,因为我偷到手的蜂蜜,几乎是此数的两倍。
斯迈利缓缓地走下去,吹烟,拍拍,看看,以掌握每个蜂群的“脉搏
”和特色。最后,他回到货车,把帽子和发烟器收藏进车厢,抹了抹渗汗
的前额,解开已经湿透并贴紧胸背的衬衣的纽扣。此时还只是上午11点钟
。他爬上车去,喝一口凉咖啡,打开收音机,正好赶上天气预报。不出所
料,下午有阵雨,“平底锅把”惯常如此。他自己不怕淋湿,可蜜蜂不喜
欢淋雨,雨将使蜂群激动不安,对此他不能不考虑。从汽车前窗两侧处望
去,见到的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看看仪表盘上一个标明他数处蜂场的金属
板,手指头触一触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当他把车调转车头时,后厢里的发
烟器还在冒着小缕灰烟,就像挂着一面旗子。
直到货车驶远见不到了,霍华德一克里克养蜂场还能闻到烟的气味。
摆脱了烟的蜂群重新冲进附近的森林、田地与沼泽中去寻找花蜜,此时,
节奏渐趋平缓。斯迈利用了20分钟驶到下一个蜂场,霍华德一克里克蜂场
的每一只蜂箱内将演出成百出戏剧。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