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和知名摄影家李江树先生联袂创作的《老北京》一书日前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并于北京三联书店举行了一场以延续老北京“朝代积淀、人文印痕、八百年精彩”为主题的读者见面会。
北京是举世闻名的古都,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850余年的建都史,可谓浓缩了中华文明古代都城发展的精华----将以紫禁城为代表的皇家文化与以胡同、四合院为代表的市井文化融为一体。
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和现代化进程的加速,北京城里大量珍贵的古建筑被毁坏殆尽,为了传承老北京的风貌,用影像和文字留住关于老北京的历史与记忆,罗哲文和李江树两位先生多年来呕心沥血,坚持以图片结合文字的形式,对残存的、正在和继续遭受破坏的北京城建筑遗产作最后的记录,《老北京》一书就是他们心血的宝贵结晶,他们衷心希望“以活的历史,弥补老北京的遗憾。”
《老北京》主要由两大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用简洁通俗的语言分门别类介绍了北京城的古建筑,从城墙到牌楼,从宫殿园林到长城古塔,进行全方位扫描;第二部分则是用大量珍贵图片展示了北京城昔日的景象,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忠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契合“人文奥运”的理念,本书还别出心裁地采用了汉英对照的形式。
后记
1403年2月4日,明成祖朱棣改北平府为北京,“北京”这个名称正式诞生。
衙衙即胡同,是蒙语忽洞格(Hottog)的音转,是汉语从蒙语中借来的词,意思是水井,故北京以井命名的胡同近百条:前井、后井、大井、小井、甘井、双井、金井、沙井、板井、满井、小铜井、大铜井、二眼井、三眼井、四眼井、王府井、琉璃井、玉石井、罗家井、宣家井、苦水井、大甜水井 …… 远在三千一百多年前的西周,陕西扶风县凤雏村就有了前后两进的四合院式院落组合;起源于元初,完善于明清至民国的北京四合院,是这种庭园式住宅最集中和最后的体现。在几千年前永定河冲积出的黄土泥沙上,在历代建筑兴废的碎砖碎瓦、垃圾土层上,元代四百一十余条,明代一千二百三十余条,晚清两千零七十余条,1946年近四千余条,1949年六千余条网状的胡同拱卫着紫禁城,勾连着九座内城城门和七座外城城门。如果从半空俯视,城门、街道与胡同的排列齐整有序,这是元大都时就已布局好了的。用脚丈量,一步为五尺。大街宽二十四步,小街宽十二步,胡同宽六步;或者说,三十六米宽为大街,十八米宽为小街,九点三米为胡同;四合院进深五十步——这也即是两条胡同的间距了。
清代对城区的规划有这样的要求:“我国建都立极,规模宏远,仰九重之壮丽,肃万国之观瞻……国家定鼎燕京,以内城房屋分给八旗,诸王各随旗居住,其营建规制,各有定式……房合屋庐,自应联络整齐,乃足壮观瞻。”(《大清会典》)北京,这座三千年前的燕蓟旧地;这座在八百余年里,中国最后几代王朝建立的都城,有序又散乱,富呈生机却在逐年衰老,既宏伟又残破。
皇家的车马出入正阳门,兵车出入德胜门,酒车出入崇文门,水车出入西直门,粮车出入朝阳门,木材车出入东直门,煤车出入阜成门,囚车出入宣武门,收兵时的兵车与粪车走安定门。天色渐晚,七座外城的城门都已关闭。从连接前海与后海的银锭桥向西望去,绕湖的垂柳与隐隐的青山已模糊莫辨,堤岸旁的王府大门上,六十三颗梅花金钉闪着昏昏的光。此刻,北京人——北京所有的穷人和富人,又等来一个坚决要切人一切人生活的夜晚。
那些白天锔碗的、掌鞋的、摇煤的、拉洋车的、卖酸豆汁麻豆腐的全歇了。
三面糊纸一面有玻璃的马灯随着担子,随着嗖嗖的北风不停地摇摆,“硬— —面一饽——饽——”“白——水——羊——头”“馄——饨——开——锅 ——”“肝儿来——羊腱子啊……”胡同里传来缓滞、悠长、凄苦的叫卖声。
北京前门外观音寺以南的八大胡同是头等、二等妓院的云集之处,日伪时期,有妓院一百一十七家,妓女七百五十余人。“春福堂”、“盛安堂” 都是当时很有名的妓院。八大胡同分别是:石头胡同、陕西巷、王广福斜街、韩家潭、胭脂胡同、百顺胡同、皮条营、纱帽胡同。
北京最古老的胡同一是宣武门往西的三庙街,九百多年前叫“檀州街” ;再就是西四一带的砖塔胡同。
最长的胡同是与长安街并行的东、西交民巷:东起崇文门大街,西至北新华街。这条六点五公里的胡同,在明朝的地图上称为“东西江米巷”。短的胡同有两条:琉璃厂东街东口的“一尺大街”,有十来米;再就是附近的贯通巷,二十多米。最宽的胡同是西城的灵境胡同,宽处三十二点一八米( 今已僻成大街)。最窄的胡同是大栅栏地区的钱市胡同,四十四厘米,二人相遇,得有一人先退入胡同中的门楼。
北京的胡同多是直来直去,但北新桥地区的九道弯儿胡同却拐了十九道弯。
北京胡同的命名也很有特点,以气象命名:雨儿胡同、雹子胡同;以颜色命名:黄土岗、蓝靛厂;以五金命名:银碗胡同、锡拉胡同;以五行命名:木厂胡同、土八胡同;以手工艺工人命名:骟马张胡同、砂锅刘胡同;以姓氏命名:钱粮胡同、李阁老胡同;以衙署机构命名:禄米仓、西什库;以皇亲国戚、达官贵族的官衔命名:武定侯胡同、三保老爹胡同(三保太监郑和故居,今名三不老胡同);以寺庙命名:隆福寺、大佛寺;以市场贸易命名:鲜鱼口、骡马市;以作物命名:黄米胡同、豆芽菜胡同;以交通工具命名:轿子胡同、马相胡同;以居家开门事命名:柴棒儿胡同、油篓胡同;以小吃命名:麻花儿胡同、烧饼胡同;以动物命名:金鱼胡同、狗尾巴胡同;以服装命名:帽儿胡同、裤子胡同;以地形特征命名:罗圈胡同、耳朵眼胡同;以商品命名:菜市口、烟袋斜街;以遗址命名:禄米仓、军机处;以特殊标志命名:堂子胡同、柏树胡同;其他还有老君堂胡同、观音庵胡同、火药局胡同…… 胡同名有一个字的:“盆”胡同,有五个字的:“马场崔姥姥”胡同。
北京胡同名有很雅的:西四附近的“百花深处”、日坛附近的“芳草地 ”,也有粗卑的:“母猪胡同”、“屎壳郎胡同”、“裤裆胡同”、“罗锅巷”。后“母猪”改“墨竹”,“屎壳郎”改“时刻亮”,“裤裆”改“库藏”,“罗锅巷”改“锣鼓巷”。
北京人爱改地名:明朝打劫巷,清末大吉巷;明朝烂泥胡同,清末烂漫胡同;明朝卫营胡同,清末喂鹰胡同;清末豹子胡同,民国报子胡同;清末哑巴胡同,民国雅宝胡同;清末鸡罩胡同,民国吉兆胡同;清末裤子胡同,民国库资胡同;清末张秃子胡同,民国长图治胡同。还有诸如劈柴胡同改辟才胡同,灯笼胡同改登禄胡同,前桌子胡同改潜学胡同,抄手胡同改钞手胡同,臭皮胡同改寿比胡同,烧饼胡同改寿屏胡同,烂面胡同改烂漫胡同,油炸果胡同改有果胡同,孝顺胡同改晓顺胡同,牛血路改留学路,蝎子庙改协资庙,猪尾巴胡同改苇箔胡同,猪市口改珠市口,驴市胡同改礼士胡同,鸡毛胡同改锦帽胡同,羊尾巴胡同改扬照胡同,大脚胡同改达教胡同,大哑巴胡同改大雅宝胡同,鬼门关改贵人关,勾栏胡同(妓女聚集处)改钩帘胡同,汪太医胡同改汪太乙胡同,闷葫芦罐儿改蒙福禄馆。胡同被更名,去掉了俚俗,雅是雅了,可却没了味道。还有一些是“文革”中被改的名,如耳朵眼儿胡同改红到底胡同。老北京大拆大建这几年,还起了不少浮华的、充满商业鄙俗气的名字,比如金街、银街。东城的遂安伯胡同形成于元代。明代,燕山护卫指挥金事、遂安伯陈志于此居住,故名。该胡同被拆除并拓宽后竞起名叫金宝街。
北京还流传着一些描述胡同的童谣,如从阜成门到德胜门这一路“朝天宫写大字,过去就是白塔寺。白塔寺挂红袍,过去就是马市桥。马市桥跳三跳,过去就是帝王庙。帝王庙摇葫芦,隔壁就是四牌楼。四牌楼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底下卖估衣。打个火,抽袋烟,转眼来到毛家湾。毛家湾,卖乾酒,过去就是新街口。新街口卖大肠,过去就是蒋养房。蒋养房按烟袋,过去就是王奶奶。王奶奶丢花针,一丢丢到南墙根。南墙根买瓦盆,过去就到德胜门。” 老北京人还忌讳说“逛胡同”,因为“逛胡同”就是指去妓院。
北京胡同有一个特点,城内胡同基本上是东西向的。朝阳门外以东的胡同多为东南向且不规则。还有,北京的四合院基本上是正方形的;陕西、山西的四合院南北长东西窄呈纵长方形四川的四合院东西长南北宅呈横长方形。
有个说法,过去的北京城是“东直门的宅子西直门的府”,“东贵、西富、南贫、北贱”。这样的概括还是比较准确的。出朝阳门是一片乱坟岗子。北京城圈、城根下挤着一排排低矮的破房。冬天,通往城里的马道上,常有叫风雪刮倒、冻饿而死的穷人。“不怕三红,就怕一黑”——沙果、山里红、秋海棠霜降前成熟,黑枣成熟要到霜降以后,旧北京穿不起棉袄的穷人有的是。
京味儿中除了官宦人家的“天棚、鱼缸、石榴树,厨子、肥狗、胖丫头 ”之外,那为数甚众的城市贫民,那胡同四合院中展开的一代代艰窘的生存也该是“京味儿”中的一个重要内容。五六十年代,京城胡同里还常有妇女招呼孩子们一起扫槐花——洗净了跟棒子面掺在一起上锅蒸。现在生活好了,那些海参大虾吃得口滑,觉着太单调了的有钱人,他们去西单某胡同中的 “忆苦思甜大杂院”,边欣赏着院中的农具、石磨、水井,边招呼服务小姐:“拣最苦的给我上。”于是就吃窝头、吃饼子、吃烧小鱼、吃用杨树叶子做的菜。
四合院与胡同的关系是:胡同是由四合院的排列而留出来的通道。北京在经过数次大规模拆迁前真是有很多“京味儿”十足的胡同。这些胡同中留下了近现代史上一些名人的痕迹:广安大街路北纪晓岚的书房“阅微草堂” ,溥仪的妃子婉容的出生地帽儿胡同三十五号、三十七号,曾关押文天祥的府学胡同,顾炎武住过的报国寺西院,米市胡同康有为故居“南海会馆”,李大钊故居新文化街文化胡同二十四号,章士钊故居史家胡同五十一号,齐白石故居跨车胡同十三号,茅盾故居后圆恩寺胡同十三号,叶圣陶故居东四八条七十一号,老舍故居灯市西口丰富胡同十九号,梅兰芳故居护国寺街九号,田汉故居细管胡同九号。还有一些著名的大富:米商祝家、盐商查家、同仁堂乐家,他们都有着非常典型非常之好的四合院。
对于四合院,《旧京琐记》中是这样描述的: 户必南向,廓必深,院必广,正屋必有后窗,故深严而轩朗。大家入门即不露行,以廊多于屋也。夏日,窗以绿色冷布糊之,内施以卷窗,昼卷而夜垂,以通空气。院广以便搭棚,人家有喜庆事,宾客皆集于棚下。正房必有复室,日套间,亦日耳房,以为休息及储藏之所。夏凉冬燠,四时皆宜者矣。
邻里相望、长幼相扶的北京四合院与南方的民居有所不同,清末,一南方人对北京四合院十分欣赏,他赞道: 一日房屋轩爽,二曰庭院开阔,三日建筑朴雅,四曰花木扶疏,五日冬天炉火,六日夏日棚凉,七日结构多变,八曰对称和谐,九日生活便利,十日环境清幽。
四合院是于嘈杂的世界中切出的一方宁静,“深夜独坐,或启扉以楼月光。至昧爽,但觉天地万物,清气自远而至,此心与相流通,更无窒碍。” (沈复·《浮生六记》) “中国的大都会,我前半生住过的地方,原也不在少数,可是当一个人静下来回想起从前,上海的热闹,南京的辽阔,广州的乌烟瘴气,汉口武昌的杂乱无章,甚至于青岛的清幽,福州的秀丽,以及杭州的沉着,总归都还比不上北京……的典丽掌皇,幽闲清妙。”(《郁达夫《北平的四季》)而这种“幽闲清妙”,多半来自四合院的魅力。
四合院大都坐北向南,这是按八卦方位中的“坎宅巽门”。“坎”是正北,主水,宅子在水位以避火灾。四合院的院门多在东南角——“巽”是东南,主风,门开在这里可以出顺入顺。而西南角则是“凶位”,万一东南角不好开门就开在东北角。
四合院房子的屋顶是房子的“帽子”,而“冠”是最受中国人重视的。
老屋的大屋顶顶棚高,暑天空气流通;冬季严寒,但由于棚与屋顶之间有一个距离,朔风经过渡不会直接吹入屋内。再说地面。院里为砖墁地。屋内的地砖用生桐油刷过,这样就不潮了。也有不少地面是用长条木地板。比较贫穷的百姓家用四方地砖,进入雨季地砖■水,十分潮湿。
最标准的三进四合院应该包括大门、影壁、屏门、二门(垂花门)、穿廊、窝角廊、抄手游廊、过厅、正房、厢房、耳房、倒座房、后罩房。
小四合院一般是南房北房各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有两明一暗的,也有两暗一明的。中等四合院有影壁,内外两进,正房五间且带耳房。正房与厢房之间有月亮门儿。抄手游廊连接东西厢房,下雨时沿抄手游廊出入各屋或坐于游廊下,既不淋雨又可观雨。四合院布局严整,院落敞亮,宽绰疏朗。居住则长幼有序,各居其室。
风水学讲究“直来直去损人丁”(《水龙经》),影壁(或称照壁、照墙) 既可挡住外面的视线,又使进入四合院的气流呈S型流动,弯缓而气流不散。影壁有石影壁、砖影壁、金属影壁、带月亮门洞的木影壁,故宫、北海里还有琉璃影壁。京城胡同四合院中多是石影壁。石影壁上或是雕有精细的篆纹、花心,或是雕有梅、兰、竹、菊。
大四合院就该称为“宅第”了。“庭院深深深几许”,大四合院最多的可达八九进。除了中型四合院的基本设施,它还有水池、花园、太湖山石。
除了左右跨院,它还有向纵深延展的数进小院和其他左右对称的大四合院中的小三合院、小四合院。
随着人口的增长和其他各式原因,许多原来只住一户的四合院早已成为大杂院。比如宣武区骡马市大街南侧的米市胡同四十三号院(康有为故居),现在竟然有一百五十多户挤在里面。1976年地震后,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跑马圈地,盖各种地震棚。四合院的空间被挤占了,进入大门,从前院到后院,只剩下一条光线幽暗的窄窄通道,晒被子都没了地方,一出太阳,胡同墙根下一排排被子,这也是现在胡同里的一大景观。
时代变了,但四合院中老北京的生活习俗有许多还在延续。小男孩玩弹球、崩弓子、扇洋画、扇三角,小女孩抓拐、丢包、跳皮筋。
四合院中吃的讲究就更多了。“冬至馄饨夏至面,腊八要喝腊八粥”, “豆汁就着咸萝卜丝,扒糕凉粉酸梅汤。” 过去的北京人讲究特多,有钱不住东南房,说是东南房冬不暖夏不凉。
要是有庙,宁住庙前不住庙后,宁住庙左不住庙右。
比较讲究的四合院中多种海棠树。照老规矩,“桑枣梨槐,不入阴阳宅 ”,“桑松柏梨槐,不进府王宅”。这是因为“桑”与“丧”,“梨”与“ 离”谐音,松树和柏树是阴宅种的树。然而事实上,很多院落里都有槐树, “宅子老不老,要看槐树大和小”。很多院落里也有枣树,深秋,“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鲁迅先生这大有深意的话让我们看见,那两株独自兀立的枣树,各自用干干的、坚坚的枝梢抓挠着天空。秋阳下,绿中泛黄的卵形叶片闪着缎子样的光。枣子 ——这基本上属于穷人的水果,在枝柯叶片间颠动。
京城宅院也有种西府海棠、临潼石榴的,夏可纳凉,秋尝鲜果。
朔风从胡同西头吹向胡同东头。胡同东口这一户,山墙的墙砖虽然残破,布满绿苔,可丛生着狗尾草的清水脊的门楼却闪着亮亮的漆色。那上面雕有蝙蝠、仙鹤、兰草、宝瓶。抱鼓石上是蝙蝠叼铜钱的图案。兽形门环上方有块寓牌:“山左赵寓。”户主赵老伯的父亲是清末秀才,早年曾留着辫子东渡,就读于日本早稻田大学。赵老伯回忆:四十年代出城办事,要从东四牌楼坐“当当车”(有轨电车)到北新桥,下车再顺土路出安定门。天黑前得赶回来,不然城门关了就进不来了。
有句歇后语:狗掀门帘——嘴的能耐,这黑布镶边、蓝布面子的门帘也是四合院的一个特色,瞅着就暖暧的。到夏天就换竹帘了,通风、挡蚊蝇,坐在屋里能瞧见外头,外头瞧不见屋里。
若是大太阳天找一个高处看四合院,可以看到屋顶的阴阳瓦贯通着一条铁棒样的沉沉阴影。雨天,雨水从瓦垄问冲出,顺檐口下落,砸在太湖石盆栽上,溅起细碎的水珠。雨停了,灰蒙蒙的天慢慢开了,“灰”仍包裹着一切。除了皇宫的红墙黄瓦,从地面到墙壁再到屋顶,北京城到处是灰。一大片灰中点着一撮撮一丛丛的绿。
消失了,胡同和四合院在逐年消失。早就没有了从顶到墙根儿的“黑白落儿地”,没有了夏天的绿色冷布窗纱和冬天用高丽纸糊的木格花窗。书有 “鸿禧”、“迪吉”、“迎祥”、“平安”等字样的影壁是四合院的魂,下部须弥座,壁体雕有花卉,上部为黄筒瓦的雁翅影壁。现在大都被推倒或成了某间小屋的一面墙。
北京冬天日照的角度特别低斜,院落宽大,是为了各屋之间互不挡光;可如今,大杂院中错错落落七拐八拐盖起了许多小屋。四平方米的一间小棚租给外地人也要四五百元。
北京古时多虎,明英宗天顺三年(1459年),一只猛虎闯入和平门,后被生擒。雍正三年(1725年)八月夜,虎曾入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在京的住宅。民国三年(1914年)北京周边也还有虎。虎是民国十七年(1928年)在北京绝迹的。但愿胡同、四合院不要遭受老虎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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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花白,神态爽朗,步履稳健,给人签名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今年83岁的著名古建筑专家罗哲文先生看上去比他的年龄年轻。“随着社会的变化,许多古建筑很难保存下来,古建筑用照片和文字保留下来传之后世也很重要。”罗哲文先生说。罗哲文先生和摄影家李江树最近共同编著了图文书《老北京》(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该书中英文对照,用简洁通俗的语言分门别类介绍了北京城的古建筑,从城墙到牌楼,从宫殿园林到长城古塔,进行全方位扫描,并用大量珍贵图片展示了北京城昔日的景象,将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忠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据李江树介绍,他到罗哲文先生家拜访时,看到罗先生家里收藏有许多老旧相机,还有许多古塔、古建筑的老照片,方知罗先生几十年来始终是摄影爱好者。李江树也将他收集到的老照片给罗先生看,其中有一些是罗先生60年研究北京古建筑史以来从未见过的,罗先生不禁为之大喜,拍案称绝。李江树还用自己的镜头拍摄了许多古建筑和老北京人生活的照片,共同的对摄影和古建筑的爱好使他们走到一起,共同策划了这本书。
罗哲文先生认为保存老北京的图像和文字是具有重大的历史和现实意义之举,他说:“文化与自然遗产,是历代先民智慧和血汗的结晶,是无价的财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北京城里大量珍贵的古建筑因遭受自然或人为的破坏而消失,许多民风民俗也面临消亡的境地,这本书可以把古都重要的古建筑形象永远保存下去,而且为研究古都、研究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研究建筑史、艺术史和老北京的民俗民情提供了宝贵的形象资料。它还能为某些古建筑的修复重建提供科学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