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让患者痛苦<br> 如果临近死亡的患者有难以忍受的痛苦,我就使用大剂量的吗啡来解除他们的痛苦。有的人由于对死亡产生极大的不安而不能人眠,我就让他们服用安眠药,使其沉睡。我认为,这样做是为了能让患者迎来带有个人尊严的临终所需要的。<br> 所谓带有个人尊严的临终,是怎么一回事呢?<br> 那就是患者在死前仍然能够保持着爱的感性,他会感受到花的美丽,可以闻到它的香味;即使他什么也咽不下去,但当把葡萄汁滴人他的口中时,他会产生“啊!真好喝!”的味觉;到了自己生命即将结束而告别的时刻,他仍保持着能向所爱的人留下些遗言的智力。这时,就不会有悲伤和痛苦的来临。<br> 难以忍受的痛苦会完全淹没掉患者的存在,它会从患者那里夺走人类的知性和感性。对癌症晚期所表现出来的剧烈疼痛,只要使用吗啡就能够解除。在医生中,有人认为吗啡是一种可怕的药品,这是一种误解。如果能有效地控制使用吗啡,不仅能够解除患者的痛苦,而且可以恢复患者的知性和感性。<br> 如果消除了疼痛,人也就能够从死亡的恐怖中解放出来。<br> 当这种难以忍受的痛苦达到极限时,患者会联想到死亡,人越痛苦就越会产生走近死亡的恐怖感。<br> 可是,如果把患者从联想到死亡的剧烈疼痛中完全解放出来以后,患者的实际感觉就不是自己“正在走向死亡”,而是自己“现在正活着”,从而会不断涌现出尽量活到最后的希望。<br> 我认为最好不要让患者感到痛苦。这不仅仅是为了濒临死亡的患者本人,而且也是遗属们所希望的。这种做法才是可取的。<br> 让临终的人带有尊严地同亲属告别<br> 在近二三年,对于住在特护病房的晚期癌症患者,我曾非常关注他们临终时的情景。<br> 我通过患者的脉搏、血压和呼吸情况判断,再过几个小时死亡就要来临时,就要停止使用消除痛苦的大剂量吗啡。<br> 这时候,渐渐消失意识的患者,突然恢复了意识,注意到一直守护在旁照料自己的家人。<br> “啊,谢谢你们的照顾。”患者躺在床上,用无力的手抱住妻子,抱住孩子,甚至能够进行最后的交谈,作为人来说,他最后表示了最深的爱情。<br> 如果继续使用大剂量吗啡,患者就会呈现昏睡的状态而死去,这样一来,患者的肉体没有了痛苦,但是也就不可能进行最后的告别了。当停止注射吗啡后,一旦患者感到痛苦不堪,那么再马上进行注射,就可以立即止住疼痛。<br> 我们医生要做好准备,虽然对临近死亡的患者,不是勉强采取延长生命的措施,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实施医疗手段,我开始设法从医学上来控制,让患者能够带有尊严地进行最后的告别瞬间。<br> 如果能够这样告别,死亡也是安详的<br> 医生为了对患者采取延长生命的措施,常常让家属离开病房。等家属好不容易再次进入病房时,医生却宣布:<br> “几点几分,病人已告临终!”家属们紧靠在一动不动的尸体旁放声大哭,那是多么令人悲痛的情景啊!<br> 多数护理过患者的医护人员都知道,至少在患者心脏还在微弱跳动的时候,让他们好好地告别一番,家属们就能够平心静气地接受亲人死去的事实,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死别是安详的。<br> 临终是一次重要的告别仪式:<br> 护士用湿纱布给他轻轻擦拭嘴唇,每位亲属一一向他进行诀别。孙子在耳旁大声喊道:“爷爷,谢谢您啦!”或者儿子握着手说道:“妈,您听到了没有?”这时你就会有患者在用力回握的感觉。<br> 患者已无力睁开眼睛,也发不出声音,但是耳朵还能听得见,握住他的手,还会反射出轻微的回握力。<br> 在患者的耳边给他播放喜欢听的音乐,这是对即将启程人的一种安慰。我希望在临终时播放一下福莱(1845~1924)的安魂曲。<br> 在亲人咽气前,每一个家人要反复向他告别,巡回不息地进行告别。<br> 这样充分的告别,就像在火车站给远去的旅人送行似的,虽然我们在火车离开站台的那一时刻会感到寂寞,但并不悲伤。心中如果充满了“已经充分送行了”的心情,人们就不会在亲人死亡的瞬间慌乱地出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的情形。<br> 这时,我自然会说:“现在是告别的时刻,你们大家都进行了告别,这不是很好吗?”<br> 所有的人都会面临死亡,人生总会有终点<br> 所谓临终关怀,我想,就是对去世的和送终的双方,都准备了一个就像活着的人相互之间进行告别的场面。<br> 沙漏计的沙子在无情地往下漏,剩下的沙子越来越少,这就是,临终的患者所处的状态。如果说作为医生的我,能奉献给患者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的寿命、我的时间以及我的语言和内心的关怀,而不是进行静脉注射或是采取其他延长生命的措施。<br> 我会在患者不断减少的沙子中,补上我自己的沙子,一同往下漏。这样,至少在短暂的时间内使自己可以和患者的心紧贴在一起。<br> 能够献给患者的时间越多越好,这就是我长寿的真正意义。为此,我希望一直长寿下去,这是对希望我从事医生这一职业的人们的回报。正是根据这一愿望,我才选择了医生这一职业。<br> 所有的人都有一死,人生总有终点。作为即将死亡的人或者对送别死亡的人来说,怎样才能做好多死亡的思想准备呢?为了迎接大家所期望的理想的临终,我们应该怎样做才好?这是每一个人都必须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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