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地看着我真真口果我已经找到了良方,那就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些。不过听了我的进一步解释,他便点头表示理解。我告诉他:“遗憾的是,这种效果很好的咽喉药膏常常让人昏昏欲睡;在接下来的两三场演出中,亨利爵士的嗓子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也许他的注意力会不太集中。因此我请求你多注意他。如果演出中间出现不该有的暂停,请你不要以为那是他对戏剧有了新的理解,而要像平常那样清晰地把台词告诉他。”
他点着头,表示完全同意。“不用担心,医生,我会密切注意他的,最短暂的停顿也不会放过。”
和提白员谈过以后,我感觉放心了一点,但还是比福尔摩斯本人更加不安。他说:“好了,华生,观众只会觉得欧文这次表演失去了水准,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有别的想法吗?”
催场员已经在催场了。离开化妆室的时候,福尔摩斯让我呆在房间里等他回来。我非常不安,于是就让詹宁斯到皇家包厢里去看看,这样在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就可以告诉我福尔摩斯的德古拉伯爵扮演得怎么样。我的神经根本无法放松下来,整整一个小时,我都在化妆室里走来走去。
詹宁斯回来了,他开心地笑着说:“好了,医生,我想你不用再担心了。福尔摩斯先生有几次忘了台词,不过只有内行才看得出来。他的台词说得清晰而响亮,有几次他走错了位置,不过他自己临时想办法掩盖了起来。也就是说,他过关啦!”
我本来以为休息的时候福尔摩斯会回到化妆室,但詹宁斯告诉我,第一次休息时间很短,福尔摩斯会在舞台侧面换上另外一套戏装,这是亨利爵士的习惯。
“我现在必须去帮忙,医生。舞台两侧有个类似于换布景的地方,他的新戏装就放在那儿。”
詹宁斯去履行他作为戏剧化妆师的职责去了,这时我觉得我必须看看台上的福尔摩斯。他让我呆在化妆室里,但是詹宁斯回来以后就会有人守着化妆室,那我为什么不能偷偷溜到下面
的包厢里看一会儿呢?
我亲爱的读者,你们知道,我一直崇拜着我的朋友和同事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是个优秀而忠诚的搭档,一个出类拔萃的犯罪学家,知识面广博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的错误令人恼火,但他很少犯错误。是的,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我相信,在布赖顿皇家剧院那个秋天的晚上,我对他的敬佩达到了极点。第二幕开始后不久,他第二次隆重出场。他仍旧穿着立领披风,不过那件黑色后摆的礼服已经脱掉了,换成了猩红色的绒布便装。他举起双臂,把披风展开成蝙蝠翅膀的样子,开口说道:“看看镜子,亲爱的女士,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哈格里夫斯小姐说道:“啊,伯爵,我看见自己穿着你喜欢的那件衣服,还有你可爱的家中那些精制的装饰品。”
“还有呢?”
“没有了……”
“是嘛!你没有看到镜子中的我,是吗?”
“哎呀,没有,我……”
哈格里夫斯小姐意识到镜子里面根本看不到德古拉伯爵,便大声尖叫起来。
福尔摩斯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夜晚的孩子们,你们唱着美妙的歌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只有我知道他在思索下一句台词。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只要开口说“夜晚的孩子们”,实际上就是让提白员提醒他!第二幕中,他有几次效果不错的长篇独白,看起来似乎都不需要提醒,但实际上我根本就不记得欧文自己曾说过这些话。也就是说,如果福尔摩斯忘记了台词,又听不见提白员的话,他就只好即席表演了,实际上他临时创作的台词不仅和戏剧的内容完全一致,而且还强化了戏剧效果。
歇洛克·福尔摩斯决定不参加在老贝利刑事法院举行的审判,除非法庭要求他作证。“现在除了说出真相以外,我也没有事情可做了,华生。而且就算说出真相,也不能救活罗伯特·
詹宁斯。作为医务人员,我觉得你的证据也许稍微能起点作用。但是,尽管如此,他却不是你的病人,你只能根据从以往病例中获得的常识提出你的看法。”
这件事情中最为离奇的情形发生了:亨利·欧文爵士本人聘请了一位著名的律师奥斯瓦尔德·卡林顿爵士为罗伯特·詹宁斯辩护。他曾经与我们合作,套出詹宁斯的表白并最终逮捕了凶犯,考虑到这一点,这条消息就更令我们惊讶。
他到贝克街221号乙拜访了福尔摩斯,感谢他成功地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同时,他还告诉我们他为什么聘请律师。“我亲爱的福尔摩斯,还有华生,我亲爱的伙伴,这整个不幸的事件给了我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福尔摩斯回答道:“好了,你没有必要责怪自己,亨利爵士。”
“没有必要?不,有必要,很多事情我都负有责任。”
“比如说?”
“比如没把崇拜我的亲爱的观众们当一回事,没有意识到在这些观众中,有些人应该同情而不应该责备。在此之前,罗伯特·詹宁斯只会添麻烦而不会带来危险,那时我就应该见见他。要是我和他交了朋友,也许就可以挽救好几条性命。”
我说:“我不这么想,亨利爵士,因为他心理上发生了几次危险的变化。如果你和他交往,不仅会损害你的名声,甚至有可能会危及你自己的生命。”
他点点头。“尽管如此,以后我不会再冒险把自己的困难扔给别人。任何崇拜者需要见面,我都会尽力与他交往。福尔摩斯利用舞台门口拍的那几张照片找出了凶手,我仔细看过照片
上的那些面孔。我发现,如果我停下来和他们聊一聊,很可能就会给他们带来很多快乐。甚至几句客气话就会产生完全不同的结果。”
福尔摩斯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他对这个话题有些厌倦了。“好了,亨利爵土,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不太可能还有别的所谓崇拜者再将赞美化为仇恨。至于眼下的事情,罗伯特·詹宁斯死定了,尽管你为他提供了律师。我认为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他的兄弟面临指控,你倒是可以帮帮他。他为你工作这么多年来,品行一直不错,这对他现在有好处。”
演员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他的,但我不会再让他当我的化妆师。我身边只能用我信任的人。”
审判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星期,因为案情非常复杂,涉及到很多方面和多个被害人。出庭作证的时候,我尽力说明罗伯特·詹宁斯就算没有完全发疯的话,也近似于精神失常。法官批评了我一两次,说不需要我提供关于嫌疑犯精神状态的专业意见。福尔摩斯被传唤上来以后,也试图暗示詹宁斯精神失常,并同样受到了法官的批评。但是我的朋友在佐证时还有很多别的事情,所以不能在这个具体问题上多花时间。对于福尔摩斯本人、亨利,欧文爵士和奥斯瓦尔德·卡林顿爵士,要澄清与“朗艾可吸血鬼”有关的系列事件非常困难,对于公诉人来说就更加困难了。
奥斯瓦尔德爵士更成功地证明:凶犯的兄弟品行端正,而且处境十分不幸。他提出,他能做出的任何结论都会被认为是想像力太活跃的结果。法官严厉地批评了他,但是显然他们不会再对他采取别的行动。
陪审团已经商议了很长时间,我心里想,不知道他们讨论的主要问题是不是詹宁斯的精神状态。然而,他们面对的被告人詹宁斯在法庭上表现得非常理智,并且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法官还告诉他们只考虑被告人是否犯下了谋杀罪的问题。
“你们考虑了你们的裁决吗?”
我只好把道德问题抛到脑后、做最后的尝试了。我把他外套的领子翻起来挡住寒风,在他膝盖上盖上一块小毯子,然后就动身前往维多利亚车站。我没有理会前两辆马车,而上了第三辆,这完全是习惯,不是因为我小心谨慎。马车从马房里出来,马是老马,车夫也无精打采的。我爬上车,喊了一声“维多利亚车站”,然后就靠在座位上,很快便陷人了沉思。讨厌的道德再次令我烦躁不安,车驶到繁忙的铁路附近时,我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
我注意到车夫转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条侧道上。我从车厢里探出身来,打算批评车夫,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有人从外面拉开了门,吓了我一跳。一个凶恶的家伙把我从车上拽了下来。他看起来好像是爱尔兰的修路工人。我孤立无援,朝车夫那边望去,希望他帮助我,可那辆破破烂烂的车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速度快得惊人。那个恶棍抓着我的衣领,狠狠地摇晃着,一边咆哮道:“就是你,拿来,那张票!”
我身上没有枪,但我手里拿着一把用结实的马六甲白藤做成的手杖。我一把推开他,紧接着拿起手杖在他肩膀上狠狠抽了一下。他好像吃了一惊,连自己来干什么都忘记了。然后我做了一个威胁的动作,好像还要用手杖抽他似的,他赶紧往后退,在拐角处拐了个弯,就从我面前消失了。
这件事情给我的震动不大,何况还消除了一直在我心头的一些疑虑。我意识到有人想要这张票据,不惜代价要从我这儿抢走。毫无疑问,他们安排了一个恶棍在路上算计我,很可能我乘坐的马车也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尽管我坐的是第三辆马车。想到这些,我更加坚定地朝维多利亚车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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