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的曙光,被选而被爱戴的亚墨斯达法,在阿法利斯城等候了十二年,等他的船到来,好载他归回他生长的岛上去。
在第十二年绮露收获之月的第七天,他出城登上山顶,向海凝望,他看见了他的船从烟雾中驶来。
他的心扉砉然地开了,他的喜悦在海面飞越。他们在灵魂的严静中祷告。
但当他下山的时候,忽然一阵悲哀袭来,他心里想:
我怎能这般宁静地走去而没有些忧哀?不,我要精神上不受创伤地离此城郭。
在这城围里,我度过了悠久的痛苦的日月和孤寂的深夜:谁能撇下这痛苦与孤寂,而没有一些惋惜?
在这街市上,我曾撒下过多的零碎的精神,在这山中,也有过多的赤裸着行走的我所爱惜的孩子,离开他们,我不能不觉得负担与痛心。
这不是今天我脱弃了一件衣裳,乃是我用自己的手撕下了一块自己的皮肤。
也不是我遗弃了一种思想,乃是遗弃了一颗用饥和渴做成的甜蜜的心。然而,我不能再迟留了。
那召唤万物来归的大海,也在召唤我,我必须登舟了。
因为,若是停留下,我的归思,在夜间虽仍灼热奋发,渐渐地却要冰冷变石了。
我若能把这里的一切都带了去,何等的快乐啊!但是我又怎能呢?
声音不能把付给他翅翼的舌头和嘴唇带走。他自己必须寻求“以太”。
鹰鸟也必须撇下窝巢,独自地飞过太阳。现在他走到山脚,又转面向海,他看见他的船徐徐地驶入湾口。那些在船头的舟子,正是他的故乡人。
于是,他的精魂向着他们呼唤,说:
弄潮者,我老母的孩儿,有多少次你们在我的梦中浮泛。现在你们在我更深的梦中。也就是我苏醒的时候驶来了。
我已预备好要走了。我的热望和帆篷一同扯满,等着风来。
我只要在这静止的空气中,再呼吸一口气,我只要再向后抛掷热爱的一瞥。
那时,我要站在你们中间,一个航海者群中的航海者。
还有你,这无边的大海。无眠的慈母,只有你是江河和溪水的宁静与自由。
这溪流只还有一次的转折,一次林中的潺谖。
然后我要到你这里来,无量的涓滴归向无量的海洋。
当他行走的时候,他看见从远处有许多男女离开田园。急速地赶到城边来。
他听见他们叫着他的名字,在阡陌中彼此呼唤,报告他船的来临。
他对自己说:
别离的日子能成为会集的日子么?
我的薄暮实在可算是我的黎明么?
那些放下了耕田的犁耙,停止了榨酒的轮儿的人们。我将给他们什么呢?
我的心能成为一棵实果累累的树,可以采撷了分给他们么?
我的愿望能奔流如泉水,可以倾满他们的杯么?
我是一架全能者的手可以弹奏的琴,或是一管全能者可以吹弄的笛么?
我是一个寂静的寻求者,在寂静中,我发现了什么宝藏,可以放心地布施呢?
倘若这是我收获的日子,那么,何时何地我曾撒下了种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