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初到德国之时,自以为认清了自己,誓不再做拨一拨动一动的机器人。然而,这岂不像一只缚住双脚的小鸟,放出笼子,暂时还能扑打双翅飞翔,便自诩为获得自由一样么?脚下的绳索已经无法解脱,以前握着这绳索的是某部我的上司,如今这条绳索,唉,说来可怜,又握在天方伯爵手中。我同大臣一行回到柏林,正是新年元旦。在车站分手后,我驱车直奔家里。当地至今还有除夕彻夜不眠而元旦白天睡觉的习惯,所以街上万户寂然。天气劲寒,路旁的积雪化成棱角突兀的冰片,在灿烂的阳光下晶莹发光。马车拐进修道院街,停在家门口。这时听见有开窗的声音,我在车里却望不见。我让车夫提着皮箱,刚要上楼,劈面遇见爱丽丝跑下楼来。她大叫一声,一把搂住我的脖子。车夫看了一愣,大胡子动了动,不知咕哝了句什么。<br> “这下好了,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想死了!”<br> 直到此时,我的心一直游移不定,思乡之情和功名之心,时而压过儿女之情占了上风。惟独在这一瞬间,一切踌躇犹豫全都抛诸脑后,我拥抱着爱丽丝,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喜悦的泪水扑簌簌地落在我的肩头。<br> “送到几楼?”车夫像打锣似的喊了一声,早已上了楼梯。<br> 爱丽丝的母亲迎了出来,我把车钱交给她,爱丽丝便拉着我的手,急忙走进屋里。一眼看去,不觉吃了一惊。桌子上摆了一堆白布和白花边之类的东西。<br> 爱丽丝指着这堆东西笑着说:“你瞧我准备得怎么样?”说着又拿起一块白布来,原来是一幅襁褓。“你想想看,我心里该多高兴。生下来的孩子准会像你,有一对黑眼珠。哦,我连梦里都看见你这对黑眼珠。孩子生下来以后,你这好心人,决不至于不叫他姓你的姓吧?”爱丽丝低下了头。“你不要笑我幼稚,等到上教堂去领洗礼那天该多高兴啊!”她抬起头望着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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