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草原的时候
我走到草原的时候
春天还没来
草
全是去年冬天剩下的
也没花
远远的，
有一座石头房子
孤单单地在那儿
我走过去
想住下来
守着草原等花开
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出来
我进去
他跟着进来
当然
我和这个男人
住在了一起
春天在外面
来了
但很慢
很慢
这个男人有一个样子
当然也有个名字
只是
他一直不和我说话
我也就不知道
到底是个什么名字
我对他知道得很少
只包括
眼睛是春天草原的颜色
和
不等炉子里的柴烧光
他一定会再抱一大堆进采
我的颜色正在向他靠近
越来越黑
有一天
我们坐在湖边钓鱼
和平常一样
一点声音都没有
突然
听见有人问我
“你还能呆多久？”
我盯着水面
的确在想这个问题
关键是
原来
他是可以说话的
再说点杂七杂八的。
比如香格里拉县城长什么样？这儿的人长什么样？
县城建设越来越具规模。
中间离开了六七个月，夏天再回来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汽车进来之前，爬到一个高坡，远处一大个平坝子，密密麻麻被房子塞得满满的。最可怕的是，太阳一照，往外反射着强烈刺眼的工业化学光线。比起其他藏区县城那些泥巴土路和小矮房子，它可真是太干净整洁现代化了，难怪从西藏，四川一路坐车颠来的朋友们会觉得进了大城市，为见到一个超市，一个有“杰克·丹尼”卖的小酒吧欢呼雀跃。
不过越像城市嘛越就是那么个样子，水泥、玻璃、瓷砖之类的方块结构，新鲜不到哪儿去。不过这儿的领导干部还是挺会动脑子的，他们在房子外面涂颜色，画藏式花纹，就算是普通的水泥房子，也要让它们尽量有民族特色。现在的香格里拉县城，虽说不上多美丽动人，但的确是五彩缤纷了。
城市是日新月异了，那只能说明当地的政府经济搞得好，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远没那么迅速，所以，新马路上走的还是那些老模样的人。
一般是康巴藏族，应该是那会儿吐蕃国往南扩张时，冲锋在前的士兵和他们家属的后代。康巴藏人嘛，就该是最英勇最强健的藏人。不过这个地方离纳西，白族等民族的地方太近（曾经还被丽江木府统治过），互相一混，一杂，一通婚，再加上汉族人和汉文化的深刻影响……变化来了，脸上的轮廓柔软了好些，年长一点的男人倒还穿楚巴（羊毛织的厚重长袍），羊毛袄子和长靴，女人的衣服就怎么看怎么有纳西或者别的族的影子：头上缠用玫瑰红毛线或布做的一圈头巾（年轻女人缠毛线，中年以上女人缠布），黑色斜襟上衣，镶绣花花边，腰上拴一个蓝边白底打褶围裙（干活种地的时候转到屁股后面，平时放前面），不穿裙，不穿长袍……语言也忘了，不但9%的人不会看（或写）藏文，好些在城里长大的藏族小孩甚至已经不会说藏话了。
先说到这儿吧，流失是流失得厉害，渗透融合也无所不在，不知道几十年之后，要走多远的路，钻多少山沟，才能看见一张原始质朴的脸。
7月9日，突然大雨
每天，我都会去草地上摘几朵花回来，只摘几朵，就够了。
而它们来了一批又来一批，不停地凋谢，不停地有更多的新的上来，展开花瓣。花瓣是一片片慢慢打开的，打开的时候，把耳朵凑近点儿，再近一点儿，就能听见一种绽放的声音——如果果草原上的无数花骨朵，全都一块儿打开，那会是多么热烈的一大片响声。`
花开了
这朵花
在我眼前慢慢开了起来
一瓣一瓣
一瓣
花瓣离开骨朵
变成
花瓣
花开的声音
很轻
啪啪
啪
找到7朵蓝成紫色的单瓣花儿，现在在我手里，被太阳照着，显出快乐的样子。还带我和周围的整个世界，全都一块儿尽显快乐。
快乐得简直要发疯了——你看所有的树拼命地往外长叶子，叶子们拼命地绿，水草拼命地丰美，牛羊拼命地肥壮，我和所有人的脸上拼命地荡漾冲动和狂想。好多喧嚣的、狂喜的动作，张扬、显露无疑的姿态，在冲锋，在使劲更绚丽、更奔放、更骄傲地出来……
玩疯了的风，不知从哪儿刮来一朵颜色
稍暗的玩疯了的小云，停在头顶不走了。雨点们就在里面，憋不了多久，开始往我和我的紫色花朵上砸，太阳在旁边看着呵呵笑，那么空的草原就我头上顶着这么朵小黑云。花朵们太柔弱，早就抬不起头来，虽然我挺爱这些小水球不断落在头上的无数小冰凉，但为了花儿们，我开始跑，小黑云也跑，我再跑，它不追了，放我一马，转身捉弄那只埋头吃草的老实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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