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有华人在偷渡。当然,这是不公允的。但是怎会造成这一现象?我认为其原因是华人偷渡集团干的几件惊天动地的蠢事,给世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用上海话说,就是“吃相太难看”。比如1993年发生的“金色冒险号”事件。蛇头用这艘报废旧船载了286名福建偷渡客,从福建沿海出发,穿过太平洋、越过赤道和好望角,经过六十多天的艰难航行抵达美国沿海。美国海岸线曲折漫长,可供选择的地方很多,而且既偷渡就得“偷”。但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冒险号”的组织者和
指挥者竞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选择直撞纽约,在纽约登陆。1993年6月18日凌晨,“冒险号”以无比的“英雄气概,穿过美国海岸防卫队飞机和舰艇组成的立体防线,全速前进。嘭,在热闹繁华、人口稠密的皇后区洛克威海边撞滩,偷渡客纷纷跳水。勇则勇矣,其结果是10人当场溺毙,其余人绝大部分被活捉送进牢房。
纽约是联合国所在地,是美国也是世界的最大都市,美国和世界上一些最大、最有影响的媒体几乎都集中在这儿。此事所造成的效果和影响不难想象。好像爆炸一颗原子弹,电台、电视、报刊竞相宣传报道,而且都摆在显赫位置。有的报纸将之称为诺曼底登陆,有的说这是偷渡史上的创举和奇迹。而且不只是发一两条消息就完事,许多媒体都连续跟踪,不断我没力气,没喊叫、也没拍门,我头痛欲裂,喉咙口好似被人点着火,热得透不过气来。蓦然,我发觉什么声音也没有。刚才喧嚷嘈杂的车厢一下静下来,静得好像刚才那些声嘶力竭捶打喊叫的几十个人不曾存在过似的。
说到偷渡,人们就会想到福建人,以为只有福建人才偷渡,其实不然,上海人也偷渡,不过采用的方式不同。人们都
说上海人精明,这在偷渡上也表现出来。福建人常常是整船、整船地偷渡,大规模、赤裸裸,其吃相难看而且有点穷凶极恶。
上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江西人补碗—滋咕滋(自顾自),单兵作战,很少集体行动,从不进那种又脏又臭、每小时只能跑四海里的破渔船,也不钻多佛惨案那样的“棺材”,而是像绅士,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手持美领馆签发的Bl签证,搭乘中国国际航空公司或美国西北航空的班机飞越太平洋。潇洒自如。
要求“政庇”得有证据,这方面华人有独特才能,大陆管理如此严格,尚且有各种假证书、假文凭。只要有钱,在纽约、洛杉矶和旧金山的华埠,你可以买到盖有大陆各省、市、县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逮捕证、拘留证、起诉书、判决书。还有医院计划生育结扎证明等等各种文件。“政庇”申请人就是靠这些东西糊弄“老美”,有人获得了成功。做假多了难免露馅,吃一堑长一智,“老美”总结经验教训,对华人的这类申请尤其是那些盖着大红图章的证明文件严加审查,还捉获了不少。李鬼”。
书摘1
他叫秦天云,浙江黄岩人。像通常所见的沿海村镇人那样,黑黑、瘦瘦;他念过初中,在家乡小镇上,他曾拥有过一个小烟杂店,也可称作老板,憨厚中透着精明。他94年偷渡来美,迄今已五个年头。他原来住在唐人街,在那儿餐馆打工不知什么原因,前不久搬来法拉盛住,在我家附近一家中餐馆打工,我常去那儿吃饭,时间一长,我们认识了。也许是杂货店锻炼出来的,他喜欢与人搭讪交往,待人热情、谦恭甚至透着巴结和谦卑。他告诉我。他学过烹饪、曾做过炒锅一一掌勺师傅,在餐馆打工队伍中是工资最高的,后来患了支气管炎,经不住厨房间那强烈的油烟味儿;饲时他有癫痫病,发作起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挺吓人的。只得丢下勺子洗碗,这当然是工资最低的,好在他人缘好。嘴巴甜,加之来美国时间也较长。对纽约比较熟悉,老板也是浙江人,照顾他,让他送外卖。送餐距离一般不太远,他每天骑着脚踏车兜来兜去.每月老板给700元,这算基本工资.外加客人给的小费,通常一单二三元,一天送十几单,每月也可进账四五百元。收入很少,他哀叹只怪自己身体不好。
这天中午我到他店里去买快餐,老板陈先生见到我,说,张先生你来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我问,什么事?
阿秦病了,看样子不轻,刚用救命车送去医院。他说。
哪家医院?
就是法拉盛那家公立医院。
我知道这家医院离此不远。
我这儿很忙走不开,陈先生说,阿秦让我告诉你一声,好,就这样。说罢,去忙他的活儿。
我和秦天云非亲非故,只是一般交往.他生病进医院及其他什么事都无须告诉我。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是个外卖郎,打工仔,他知道老板不可能撂下店里的活儿去医院看他,而他在纽约无亲无故,非常需要有个人帮忙照应。老板告诉我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去医院。只是不好明说。
我立即赶去医院,他躺在急诊间里,脸上套着氧气面罩,看到我他激动得不行,垂在床边的一只手使足劲儿握住我。并且想去掉氧气罩。我说,别乱动,得听医生的。
医生告诉我,已经给他服了药、吸氧和注射镇静剂,看上去没问题。并且分析,他这病和强烈的精神刺激有关。问我。他受过什么重大刺激吗?我摇头一一我怎知道?
去掉氧气罩后能说话了,他告诉我这是老病,一时半晌死不了。不过刚才在店里呼吸急促、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两眼往上翻,那副架势实在怕人,老板陈先生没见过,吓坏了,让人打911。医生又给他量血压、听心脏基本正常,让他留下再观察观察,他说啥也不干。我知道他是因为钱。在美国看病是很贵的,就这样救护车送来、吸氧、打针、再服些药,已经花去
了900)元一一将近他一个月的收入。他怎敢在此再“观察”下去?
我将他送到住处。那是一幢三层楼旧房子的地下室,为赚钱,房东将房子间格成许多小间,他住其中一间,里面只能放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没有窗户,散发着一股霉味。就这么个房间每月租金得200美元。
你请坐,他指着室内惟一的一把椅子让我坐,自己坐在床上。
我坐下,看他脸色不好,说,你躺下,好好休息。
他躺下来,瞅着我,激动地说,张先生,我们萍水相逢,你能到医院来看我又开车将我送回来,我真不知怎样谢你。
我说,别说这些,朋友间做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不过刚才医生问我一个有关你的问题我却答不出。
什么?
医生认为你这病同强烈的精神刺激有关,你受过什么强烈的精神刺激吗?
是的,他点点头,那是在野人山。
野人山?在哪?
在缅甸。那是1993年年底。他回忆,当时因为刚发生“金色冒险号”在纽约撞滩登陆的事件,轰动国际,国内影响也很大。你也知道的,我们有个特点,不出大事儿、不惊动上面,平常就那么回事,一旦出大亭,惊动上面那就不得了。省里开展严打反偷渡,那阵子所有边防、海口、船舶都严加盘查,走水路是不行了,蛇头就让我们改走陆路,我们从云南西双版纳偷
渡出境到缅甸,从缅甸翻过野人山到泰国,在曼谷上船。当时偷渡费是三万美金,出发前先付五千。那次我们一伙除一个带队小蛇头,我们有十个人,其中有我的堂弟阿标,他是我叔父的独养儿子。
在这之前我从没出过远门,更不晓得缅甸在何方,听了野人山这名字我就觉得有种荒凉和野气,进去了我才知道那是多么吓人,那简直是个死亡陷阱,至今想起来我都会心惊肉跳。
你没事吧?见他面色苍白,我忙问一一我怕他再发病。
没事,他说,让我吃片药。他服下一粒药丸。
那山不是太高,可那树林很密。药丸吞下后他显得镇静些,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林子里树缠藤、藤缠树,密密麻麻根本就没有路,里面弥漫着一种霉烂的气味,闻了人头会发晕.那是人们常说的瘴气。蛇头雇佣的当地一个土著山民在前面用砍刀开路,我们跟在后面,不敢拉下一步一一差一步相互就看不见,很容易迷路丢失。那儿天很热,在林子里又密不透风,一个个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为凉快,有人赤膊、有人卷起裤管。啊!猛然走在我前面的小朱惊叫一声。这恐怖的叫声将大家吓坏了。怎么啦?我问。血!血!血!小朱指着自己
腿,果然两条光腿上全是血。我正想说什么。忽听有人叫,呀,血!血!我身上也有血。接着像传染病似的前后好几个人都叫起来,说自己身上也有血。我好生奇怪,低头一看,妈呀,我小腿上竟也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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