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尔哈齐(赤)死后,子皇太极袭继,越发强盛,改国号为大清,把所有的兵编为八旗。明朝兵官孔有德、耿仲明带领部下,叛投满洲;后又征服了内蒙古,于是他的兵有满洲、蒙古、汉军三项名目。嗣后把汉军做为先锋,再有降他的也编为汉军,异常骁勇。明朝调了天下的兵马,征讨满洲,只是胜的少,败的多。一连数十年,(删略)弄得中国民穷财尽,盗贼蜂起。后辽东(即盛京省)又为满洲所得,(删略)李白成破了北京,崇祯帝煤山崩驾,三桂到满洲颁兵。时皇太极已死,子福.临袭位,年仅六岁。叔父多尔衮摄政,文有范文程、洪承畴,武有孑L有德、祖大寿与多尔衮等,日日谋算中国,至是满口接应。令三桂带领所部先发,大兵后来,满兵未到,三桂已把自成打败。自成烧京远走,三桂追赶一阵。比及回兵,满洲已乘虚占了京城,登了宝位,国号仍为大清,改元顺治。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孔有德为定南王,耿仲明为靖南王,尚可喜为平南王,范文程、洪承畴皆为大学士。把离京横直五百里之地,分给带来的旗人;各王公将校又乘势在外占领田庄,收没妇女;旗兵四出掳掠,周围数千里,牲畜财帛如洗,人烟绝尽。然满洲仅占得西北几省,东南各省仍为明朝所有。南京官民拥立福王登基,大学士史可法督师驻守扬州,差人到满洲修好讲和,剖分南北。那知满洲贪心不足,必要全得明朝的江山,返回书币。即命洪承畴为经略,亲王贝勒分统大兵,汉兵在前,满兵在后。先命人传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上谕,有不忍学鞑子模样的,预先自尽。也有满洲未来,便先剃了以求幸免的。有一个女士,看见这等奴性,不觉感于心,做了一首七言绝句:
惊传县吏点名频,一一分明汉语真;
世上无如男子好,看他辫发也骄人。
也可知当时的人心了。但满洲遇着有子女玉帛的,不管剃发不剃发,总不能免。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将近扬州,可法带兵御战,大败而归,人城保守。不数日城破,可法拔刀自尽。满兵人城,焚杀十日,方才停刀。扬州为南北冲衢,非常繁盛,经此浩劫,到今日尚没复原。有当时一个遗民,于万死一生之中,逃出性命,做了一本《扬州十日记》,叙述杀戮之惨,今摘录数段于下:(前略)四月二十五日,北兵(指满兵)人城。扬州人设案焚香,示不敢抗。北兵逐户索金,有献出万金而仍不免者。(中略)延至夜静,城中四周火起,近者十余处,远者不计其数,赤光相映如霞电,霹雳声轰耳不绝,隐隐又闻击楚声,哀风凄切,惨不可状!(中略)诸黠卒恐避匿者多,给众人以安民符节(令旗也),匿者竟出从之,共集至五六十,妇女参半。三满卒领之,一卒提刀前导,一卒横槊后逐,一卒居中,或左或右,以防逃逸。数十人如驱牛羊,稍不前即加捶挞,或即杀之,诸妇女散发露足,深入泥中,长索系颈,累累如贯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满地皆婴儿,或衬马蹄,或借人足,肝脑涂地,泣声盈野。行过一沟一池,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中略)至三卒巢穴,一中年制衣妇,本府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欣然有得色。每遇好物,即向卒乞取,曲尽媚态,不以为耻。卒尝谓人曰:“我辈征高丽,掳妇女数万人,无一失节者。何堂堂中国,无耻至此!”三卒将妇女尽解湿衣。诸妇女因威逼不已,遂至裸体不能掩盖,羞涩欲死。换衣毕,乃拥诸妇女,饮酒食肉,无所不为,不顾廉耻。一卒忽横刀跃起,疾呼向后曰:“蛮子来!”(满人称汉人为蛮子)被执男子共五十余人,提刀一呼,魂魄皆丧,无一人敢动者。(中略)街前每数骑过,必有数十男妇,哀号随其后。是日虽不雨,亦无日色,不知旦暮。惟闻人声悲泣,街中人首相枕借。(中略)外复四面火起,倍于昨夕。田中横尸交砌,喘息犹存。遥见何家坟中,树木阴森,哭声成籁。或父呼子,或夫觅妻,呱呱之声,草畔溪间,比比皆是,惨不忍闻!(中略)二十七日,妇引予避一柩后,魂少定而杀声逼至,刀环响处,怆呼乱起,齐声乞命者,或数十人,或百余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者。至于纷纷子女,百口交啼,哀鸣动地,更无论矣。至午后,积尸如山,杀掠更甚。(中略)忽有十数卒恫喝而来,其势甚凶,俄见一人至柩前,以长竿搠予足。予惊而出,乃扬人为彼向导者,予向之乞怜,且献以金,乃释予而去。(中略)城中忽有烈火四起,一二漏网者,无不奔窜自出。出则遇害,百无一免。亦有阖户焚死者,由数口至百口,一室之中,正不知积骨多少。大约此际无处可避,亦不能避,避则或一犯之,五金死,有金亦死;惟出露道旁,与尸骸杂处,生死反未可知。满城光如电闪,声如山崩,风势怒号,赤日惨淡,为之无光。目前如见无数夜叉,驱杀千百地狱人,惊悸之余,时作昏聩。(中略)五月初二日,谕各寺院焚化积尸,查焚尸簿,载数共八十余万人。其落井投河,闭门焚缢者不与焉,被掳者不与焉。初四日死尸处处焚烧,腥闻数十里。初五日,幽僻之人,稍稍出,相逢各泪下,不能出一语。余初被难时,全家共八人,今仅存三人。(下略)
照这篇所言,满洲人残杀汉人的事迹,也写出一二来了。但中国一千三百余州县,那一城不是扬州!《嘉定屠城记》说满洲屠城凡三次。所叙满人的残酷,与<扬州十日记)不相上下,其余各处可想,只是不曾有人做记,不得其详罢了。据老辈所传说:凡满兵所到的地方,过了数十年,田还没有人耕种,这也可补传记之不及了。扬州的败报,到了南京,福王先走。百官也尽散了。等满兵临江,勋臣官师人等,焚香迎接满兵进城,福王也为人送到,随即遇害。只一乞丐题诗于桥。投河而死。诗云:
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
纲常留在卑田院,乞丐羞留命一条!
后来满洲的统帅下令,凡在明的世爵职官及富户之家产,一概查抄人官。有魏国公徐青山,系徐达子孙,因家被抄,至流落为乞丐,替人到官打板子,此是后话不表。满洲虽得了南京,但各处的义兵四起。江阴有一个典史,姓阎,名应元,纠集民兵,固守八十一日,满洲死了一王二贝勒,折了十余万大兵,才把江阴打破。城中男女老弱,都在屋上丢瓦抛石,满兵又死了七千。全城的人民尽死,没有一个投降的。此外浙江拥立了唐王,江西立一个忠诚社,各人自带粮草人社的共有三万人,都编成军队,抵御满洲;其余各省的义勇,风起水涌。未及一年,唐王又败死。唐王驾下大将郑芝龙,投降满洲。芝龙之子成功,谏父不听,别自去了,后来在金、厦二岛与满洲血战多年,开辟台湾,受封延平郡王,奉明正朔,满洲不敢过问;传国三世,至康熙廿二年,才为满洲所并。后话不叙。且说唐王死后,各处义兵亦多败散,桂王又为臣民所拥立,时势已不可为,支持七八年之久,忠臣义士,多半败死,国土全失,走往缅甸国。吴三桂为满洲统兵,逼缅甸将桂王献出,即在军前缢死,时满洲顺治十八年也。查点户口,只有二千余万。次年即康熙元年,中国没有一处不是满洲所管辖。鉴于女真因为分散,致被汉人所杀,他把带来中国的数百万满洲人,一半驻在北京,号称“禁军”;一半驻各省,号称“驻防”。皆另居一城,不农不工,不商不贾,由汉人供给。从各省掳来的人口,共有数百万,分发旗兵为奴,牛马都比不上。那受苦不过的,私自逃走,匿留一晚,即坐重罪,往往因一个逃丁,株连了千余家。这些人再也不敢走了,只有自尽一法。自尽者每年有数万人。凡跟着三藩起兵的子孙,发往军台,永世不准应考。朝中各官,满汉平分,重要的职任,都是满人执掌。《大清律》上,凡汉人娶满洲人为妻,及奸淫满洲人,照奴犯主的罪处分,这分明是以汉人为满洲人的奴隶了。满洲僭坐中国二百零五年的时候,道光帝崩驾,咸丰帝登基,国运已经不好了。外间有西洋各国,势力强大得很,屡次来起冲突;内里又有一个西宫那拉氏作祟。氏乃广东驻防旗兵之女,幼年父母双亡,卖与人家为婢;后咸丰帝拣选秀女,遂人宫廷。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妒似吕后,才如则天,凡书一览不忘,咸丰帝爱幸无比,封为西宫,生有一子。咸丰晓得那拉氏心里不正,日后必定乱国,自己将死的时候,对正宫说道:“你是朕的正宫,自然这朝中事件为你所执掌。这西宫是一个淫妇,才具又长,恐怕你不能制她。朕又没有别子,不能不立她的子。朕欲仿汉武帝杀钩弋夫人的故事。”(汉武帝妃钩弋夫人,生了昭帝,恐他后日因母以子贵,执掌朝权,再如吕后一样,故先赐钩弋夫人的死,然后立昭帝为太子,是为杀母立于。)即传那拉氏至前赐死。那拉氏痛哭乞命。正宫亦跪在地下,代那拉氏说道:“汉武帝不是一个圣主,所做的事,怎么可学?万岁既要立她的子,为何反要杀了她?于情理不合,务求万岁开恩。”咸丰帝叹了一口气,叫那拉氏退出。因做了一道锦囊,交与正宫道:“朕死之后,若那拉氏有不妥当之事,你即传集王公大臣,把朕的锦囊拆开,将那拉氏处死。内有朕的御押御印,可以为凭。”正宫收了,咸丰帝即崩了驾。新主登基,尊正宫为慈安太后,生母那拉氏为慈禧太后。照先帝的遗诏,只有正宫可以临朝。那拉氏曲意奉承正宫,正宫喜了她,竟扯她一同临朝。那知那拉氏遂渐渐揽起权来,全不以正宫为意。一日,那拉氏称说有病,正宫往西宫看她,不是得病,是新生了一个孩子。正宫回宫,大哭了一场,口说:“有何面目见先帝于地下!”忽然想起先帝传下的锦囊,打点上朝,传齐文武百官,照先帝的遗诏行事。忽又回转念头,传那拉氏至宫,戒饬了一番。又把锦囊示她,说道:“你如不改,我即如此。”那拉氏连忙跪倒在地痛哭,连称“此后不敢”。正宫本是一个没有主见,心慈的妇人,见她如此告哀,即道:“只要妹妹以后谨慎,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即对那拉氏把锦囊焚了。那拉氏磕了好多个头,做出那感激不尽的样子,才回自己宫中。过了数日,差一个心腹的宫女,送一碗面食到正宫说:“娘娘感激老佛爷了不得,亲手做了这一碗面食,请老佛爷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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