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求雨
重农贵粟,国有常经,故雨泽愆期,地方官必焚香祈祷,为民请命.而民间之好事者亦从而附会之。今年北地又患雨少,闰月初旬,四乡父老邀集年轻子弟之强有力者,驾船于运粮河中,船凡五六艘,每艘可容十数人,击鼓鸣钲,飞又拇剑,泽脸若鬼魅,翻身如秋千,诸般恶剧不可描摹,遂谓雨师遭肯效顺,岂不大可笑耶!然而习俗相沿,君子有时而从众,试观夺禽以祭,逐疫有傩,孔于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
析雨是农业社会科学不发达的无奈之举,只要不发展到人臂上钩大锣、溺少女为河伯妾的地步,我们也不必予以嘲笑、指责。雨水少,年成糟,人们心中焦急,这是需要予以同情的。地方官焚香祈祷,总比照常吃花酒、泡小妞的好。这些地方官还是有点“公务员”道德的。
歌舞昇平
元旦日,皇上临殿受百官朝贺毕,观剧.鼓吹休明,颂扬郅治,典至隆也。所演名目如弹簸箕、唱库们、金斗人、双头人、跑竹马、舞狮子。满洲西番蒙古各曲演唱毕,又令替扑营兵官演贯跤,胜者赏责。有差预于一月之前,在礼部衙门演习,监视者为该部堂官,及期进呈。禹漠之终篇曰: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今即边陲不靖,而惟德可以动天。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如今一市一县,甚至一乡一镇,动辄办艺术节,也得兴众动师,花销摩费排练半年。皇帝搞会演只预演了一个月,简直让人怀疑上文是否笔误?不过,再看看上文的节目单,三十多天时间练练也差不多了,原来清廷礼部兼顾了热闹和节约两头,值得借鉴。
以一服八
京都德胜门内庆云裔肉铺,为山左人某甲所开,钱色素来挑剔。附近有恩某,营中之教习也,遣其于赶镐购肉,应付钱五百馀,内有小钱数十文,铺伙令孩易换,孩不允.伙怒掌孩颊,孩哭诉于思,恩往评理.伙不服,欲殴恩,未见近身而已颠扑,同伙二人见之,殊不平,左
右上.才进门亦仰面卧地,恩于是犯众伙怒,齐出者五人,围而攻,而恩手足一伸缩,五人不先不后掷踏于丈外,两旁观者高声喝采曰:“好手段!”
(水浒传)有个“镇关西”,身份虽为肉铺掌柜,实质地方一霸。这家肉铺比“镇关酉”还蛮横,光是伙计就欺人如此,可想而知未露面的掌柜有多厉害。“镇关西”有鲁达收拾,这家内铺的伙计有恩教习教训,两者皆大快人心之事,两旁观者一齐喝采,便很说明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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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黄龙旗上的那条龙,依旧张牙舞爪的样子,但是,它已经失去了八旗铁骑踏破山海关时的傲视一切的气慨。龙不再神圣,在世人眼里,龙沦落成了七拼八凑的怪物。严格讲来,作为具有五千年文明史的老大中华帝国图腾的龙,在晚清最能体现出它的标志性,因为晚清正是一个怪胎式的历史时期,用“主流话语”来说,叫做进入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世上万事万物总是一分为二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对于中国固然不幸,却也因此震动了大清昏聩的统治集团,于是他们也要寻求一条保住祖宗基业的道路,于是就有了改良,有了维新,有了洋务运动。长期以来,我们的历史教科书对晚清改良派、洋务派贬得非常厉害,只对维新派采用温和口吻。待到孙中山的革命党登上了历史舞台,维新派也变做反动的了。其实,客观评价似乎应该是晚清的一系列改良、维新、洋务运动,催化了以孙中山为代表的旧民主主义革命思潮。即便孙中山本人,也是从改良主义的躯壳里脱颖而出,另辟蹊径的。任何思想,任何伟人,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花果山石球中进出来的孙猴子,必定是特定的土壤一茬茬孕育、进化的产物。从这个层面上讲,我们今天不能简单化地看待晚清这段历史。“庸俗革命史观”是不可取的。甚至,我们不妨予以强调:重视晚清历史研究,有利于深刻理解中国是怎样步人近现代社会的,这样做,有着不可忽视的现实意义。
历史有死历史和活历史。死历史是写在教科书上的,反映的大抵是官方正统历史观。看这样一种历史,犹如看一具具木乃伊,枯槁、僵化,惟一可取的是比较系统地记载了历史上曾发生过的大事与曾在历史舞台上活动过的重要人物,用作资料还是比较翔实的。活历史则在民间留存,很生动,有生活气息,反映的多数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的喜怒哀乐,偶尔也讲些王公贵胄、帝王将相的事,也是从小人物的眼睛看出来的上层生活,以传闻与想象为主。若有文人把这些活历史记录下来,付渚铅火,野史、笔记就产生了,变成了文字或图画的活历史,不啻是对死历史的补充,弥足珍贵。
《点石斋画报》刊登了大量晚清新闻,不妨看做活历史的一部分,它的价值就在这里。
晚清北京形形色色的生活画面,在《点石斋画报》上相继刊出,许多事情在同治前不可能出现,以后也不会再重复发生。尤其晚清社会心态,通过斯画斯文,得以集中展示,后人研究那个时期的历史,便有了很丰富的补充材料。
另外,这些图画,这些文字,有麒强的娱乐性,看起来有趣,读起来轻松,如果有人仅打算消闲,那就在闲暇时间翻翻这些图文,将不失为—种享受。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加快,心理的弦老是绷紧紧的,特别需要松弛,那末,《点石斋画报》的这些图文就相当合适,既能让你调剂精神,又可增添若干知识,岂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们选辑了这册《北京旧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