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藩的时机终于到来了。康熙十二年(1673年)三月,尚可喜突然提出申请,要求撤藩,“归老辽东”。尚藩很明智,掌握政治上的主动权,自请撤藩,在客观上为圣祖处理三藩问题铺平了道路。于是,圣祖抓住这一难得时机,顺水推舟,毫无挽留之意,马上批准。实际上,这一做法,就是暗示吴、耿两藩也应效法尚藩,主动提出。进而说,批准尚藩撤回,也就造成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迫使吴耿做出选择。果然,耿、吴两藩无法回避,心非所愿地也提出撤藩。
诸王贝勒、大臣会议在讨论时,一致同意耿藩可撤,但对吴藩撤否却出现了严重分歧。以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兵部尚书明珠等人为代表,只有少数人支持圣祖全撤的主张;多数廷臣持相反意见,其中内弘文院大学士图海、索额图等主张最力。圣祖为慎重起见,又指令议政王大臣会同户兵两部及九卿科道诸臣再进行讨论,希望取得一致意见。会议结果,还是两种意见尖锐对立。圣祖力排众议,宸衷独断,正式作出撤吴藩的决定。
事情绝非如圣祖想得那么简单,以为一道圣旨就可以解决问题。他本人及其支持者明知情况复杂,明知吴和耿请撤并不是出自诚意,应当慎重估量当时的形势和撤藩可能产生的后果,多设想几种方案以供选择,防患于未然,是完全必要的。归纳起来,可有五种方案选择:
其一,恪守太宗以来,世祖、多尔衮和圣祖即位后多次许下的诺言,“子孙世袭罔替”,永不撤藩;其二,将吴、耿、尚调到北京,以觐见为名,叙君臣之乐,借机把兵权收回。此法颇类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其三,区别对待,分期撤藩,以分其势,如兵法云:各个击破;其四,不急于撤藩,即使尚藩主动要求,亦可缓机图之,如,待他们老一辈去世,新一代掌权,趁其年轻,威望不重,再解决也不迟;其五,三藩同撤,一次性解决。
解决问题的途径是多种多样的,各有其可行性。比较以上各个方案,如多数廷臣所主张的,区别对待即第三方案,分期撤藩,较为得策。一是尚藩率先撤藩,不易反悔;二是耿藩为第三代承袭,精忠没有威望,也缺乏实际的政治经验,把他撤下来,不致出乱子,最后只剩下吴藩,势单力孤,再稍待时日,他已60岁,等其寿终正寝,就不难解决。但圣祖计不出此,却选择了第五方案,是最下之策。圣祖时年20岁,血气方刚,凭一股气盛,断然一次性解决,操之过急,惹出一场大乱。如果,他能冷静、小心,持极慎重的态度,不取其下策,那么,八年内战就有可能避免,至少说可以延缓,即使发生,也不致声势如此浩大,持续时间如此之久。不久,即将爆发的内乱,是由撤藩引起的,圣祖处理不当,是不能辞其咎的!
正如人们所知道的,圣祖撤藩令送到昆明,吴三桂顿时愕然,不知所措。因为他申请撤藩不过是故作姿态,虚意应付,他自信当今皇上一定会“慰留”他,不会让他撤藩的。在圣祖与吴三桂之间,各有一个“没想到”,这就是圣祖没想到撤藩会招致一场战祸,吴三桂没想到圣祖会断然撤藩,自己朝请,而令夕下,弄假成真!吴三桂终将后悔化为仇恨,铤而走险,遂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振臂一呼,悍然起兵,宣布同清朝决裂,以军事手段来保卫他所得到的权益和地位。
圣祖和他的谋臣们所始料不及的是,“吴三桂一倡变乱,遂至涂炭八年”,而“伪檄一传,四方响应”,“各省兵民,相率背叛。”事实正是这样。吴三桂叛后,贵州、四川、广西、广东、福建、甘肃、陕西,纷纷响应,甚至河北,直至京师,天子脚下,也发生了叛乱,密谋起事等事件。真是“天下骚动”,“东西南北,在在鼎沸”。特别是耿藩响应,为吴藩首难增添了巨大力量。吴兵神速,在很短时间推进至长江南岸,清兵望风披靡,一触即溃。
吴藩率先叛乱,占领长江以南大部省区,引起朝廷上下一片惊慌,无所措手足。圣祖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从容沉着地进行军事部署,与吴藩进行军事决斗。
关于战争的具体情况,无须多叙。概括起来,八年之战,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自康熙十二年十一月至十四年底,吴藩发动战略进攻,清朝战略退却;
第二阶段,自康熙十五年(1676年)至十六年,双方进入战略相持,展开了互有胜负的拉锯战;
第三阶段,自十七年至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清军战略反攻,吴军全面退却,直至被彻底消灭。
毫无疑问,圣祖担负了这场平叛战争的总指挥。他历经艰险,把清朝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他调动有方,使用剿抚、恩威并施的两手策略,剪除侧翼,各个击破,全面孤立和打击吴藩。王辅臣在西北拱手而降,耿精忠在福建被迫倒戈归诚,继承王位的尚之信(尚可喜长子)在广东公开反正,清军节节胜利,在两侧战线结束战事后,全力围攻中路的湖南吴藩。吴三桂于康熙十七年即位当皇帝,国号周,不久,即因病死在衡州(今湖南衡阳),而吴军顿成瓦解之势,在清军的猛攻下,自湖南仓皇撤退,最后一直退到叛乱的发起地——昆明。圣祖派遣三路大军直取昆明。在围困了八个月后,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月二十九日,昆明城中的吴藩部将发动兵变,开城向清军投降。八年之久的战争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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