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学与长江文化》:
第三节 宋元时期的朴学
宋元时期的朴学,与清代朴学密切相关的,约有以下数端:一是《说文解字》在宋代的重见天日,二是沈括等人对“声读”的重新发现,三是郑樵的《校雠略》的问世,四是宋元学者对古代文献真实性的质疑,五是道学家的擅改古籍之风。这一切,无论是正面的、具有积极意义的学术成果,还是负面的、有待后人矫正的弊病,都与清代朴学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一时期在朴学领域担任主要角色的,绝大多数是长江流域的学者。
汉代许慎所著的《说文解字》,叙篆文,合以古籀,依字形而论音义,使后学可以从字的形音而得其训诂,由训诂以通经义。对于后世学者来说,通晓《说文解字》,乃是研究中国文化的基本功。而不通《说文解字》,则无从进入中国文化的殿堂。对于置身于古代文化典籍之海洋中的朴学家来说,《说文解字》的价值和意义正如舟楫一般。然而,从唐代以来的数百年中,却有一些学者对《说文》妄加穿凿,任意窜乱,加上唐末五代战乱频仍,传写非人,导致原本错乱简脱,几不可读。在这种情况下,南唐广陵(扬州)学者徐锴和北宋学者徐铉兄弟二人先后对《说文解字》作了整理。徐锴作《说文系传》四十卷,尽可能恢复《说文》的原貌。北宋熙宁年间,又由其弟徐铉主持.遵循“务援古以证今,不徇今而违古”的原则,对《说文解字》作出详细的校定,又由徐铉亲自监督国子监雕版印行,以防止出现差错。从此以后,学者们才得以复见《说文解字》一书的本来面目。如果没有扬州徐氏兄弟的校理,清代学者的朴学研究可能要困难得多,其成就亦可能大受限制。
“声读”,是中国古文字研究中的一个带有关键性的问题,虽然晋人杨泉在其《物理论》中就有“在金日坚,在草木日紧,在人曰贤”这一涉及“声读”的论述,但长期不为人所关注。到了宋代,乃有“声读”的重新发现。
沈括《梦溪笔谈》日:“王圣美治字学,演其义为右文。古之字书,皆从左文,凡字其类在左,其义在右。如木类其左皆从木。所谓右文者,如‘戋’,小也。水之小者日浅,金之小者曰钱,餐而小者日残,贝之小者日贱,皆以戋字为义。”
沈括所说的“左文”,指的是字的偏旁部首;所谓“右文”,即字的右边之声,或谓之“声读”。由于上古字少,所以以声为用,义寄于声,“迨事物日繁,甚少之文字,不足以为言语符号之用,再加偏旁以为区别。……虽著形以为义之标准,而义之由来,仍然与声有关系。……则知声的所在,即义之所在。无论何字,但举右文之声,不举左文之形,知声者可以因声求义,因文字之孳乳,皆由声而发展。”①“声读”的重新发现,对于朴学的发展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清代朴学家在文字学方面的最大的成就,就是根据“声读”之法,寻出文字的统系,详尽地揭示文字假借的作用及其规律。
除文字学(含音韵、训诂)外,校雠学是朴学的又一重要分支。西汉学者刘向《别录》对“校雠”一词首次作了解释:“校雠:一人读书,校其上下,得谬误,为校;一人持本,一人读书,若冤家相对,为雠。”这里讲的是“校雠”的狭义,即比勘书籍文字同异而求其正确无误。而从广义上来说,则图书之裒辑,真伪之辨别,讹谬之改订以及图书馆之编目收藏等,均属于校雠学的范畴。校雠学源远流长,但只是到了南宋时期,中国学术界才开始出现讲校雠学的专书,这就是当时在湖南潭州南岳任职的郑樵所著的《校雠略》(《通志》的二十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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