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暗 华誉大学，新的学期已经过去一周。 已近黄昏的校园中，小型的人工湖泊波光粼粼，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在秋季依然碧绿的垂柳，依依不舍地恋着脚边的湖泊，将柔软的枝条飘在 湖面上。 湖面一角浮着几片绿色漂萍，漂萍问伸展着一朵绯色的睡莲。在每天 将近黄昏的时候，它就会收拢起绯色的花瓣，与这个湖泊一起进入静谧的 睡眠。 湖边的小道上走着一个高挑的少女，她穿着天空蓝的牛仔裤和白色的T 恤，长长的自然卷发用缎带随意地扎成一束垂在身后。在夕阳的光与影之 间，她的步履无声而优雅。 穿过一片青草地，她来到一片枫树林前。 学校在每一个系的教学楼旁都会种上成片但是种类各异的树，建筑系 是青竹，英文系是杨柳，她所属的中文系是桂花树……而眼前的乐理系则 是枫树。 秋意正浓的时节，枫叶燃烧得正盛，入目满是绯红。秋风吹过，树叶 簌簌地响，似一片片火红的心脏。那样温暖的红，从眼帘烙进她的心里， 让她的眉眼都温暖起来。一阵凉风掠过，这一片火红似乎燃烧到了天际， 与玫瑰色的天边连成了一片。 少女正看得愣神。 “上雪！江上雪！” 后面跟上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边跑边喊着前面女生的名字。前面 的女生抽回点心思，转身就看见好友梁湘妃向自己招手。她们以前是华誉 高中部的同学兼朋友，后来又一起考进了华誉的大学部。 江上雪轻笑起来，肌肤晶莹宛若透明，泛着淡淡的粉色，如琉璃一般 的眼睛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我们系因为人数太多，寝室…区已经住满，所以我主动申请到二区 来和你一个寝室。”梁湘妃兴奋地说。 “真的吗？太好了，不同系，还能在一起住。”江上雪心里很高兴。 “那个……上雪……”梁湘妃还要说什么，但开始吞吐起来，眉头轻 皱，似乎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嗯？什么那个？”江上雪看着湘妃满头的汗，低头从口袋中拿出一 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湘妃。 梁湘妃一下把江上雪递纸的手给握住了，眼睛认真地看着江上雪，说 道：“上雪，烈歌学姐回来了。” 刹那间，周围寂静无声，只听到树叶簌簌的轻响。江上雪脸色没有丝 毫的变化，依旧维持着笑容，只是眼睛里的光亮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这样维持了很久，很久。 看着江上雪那样镇定的笑容，梁湘妃以为她没有听到自己之前的话， 于是再一次开口：“上雪，听说烈歌学姐今晚就从曰本回来了。” 江上雪再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被刺了一下，这时候痛才慢慢由内到外渗 透出来。江上雪抽出手，手渐渐紧握成拳，雪白的纸被揉成了一团。她笑 容明亮地对在担忧着她的湘妃说： “烈歌学姐回来，那很好啊！不知道她会不会给我们带礼物昵！嗯， 韩学长听到这个消息，…定会很高兴的。” “上雪……”湘妃被江上雪高兴的表情弄愣住了，她抓抓脑袋，然后 也笑起来，“是啊，韩学长一定很高兴。” 江上雪转身，手指依然紧握成拳。依旧是满目的绯色，却从她的眼睛 燃烧到心底，烧得那么烈，让她的心忍不住地疼痛起来。叶子渐渐飘落， 寂静无声地散发着一股忧伤。 “时间过得好快，都一年了，烈歌学姐作为交换生到日本学习，这么 快就回来了。”江上雪喃喃地说着。 声音比枫叶落地还要轻。 那个……那个美得如樱花一样的烈歌学姐回来了。 那她是不是还要以好学妹的身份待在学长的身边呢？ 当江上雪转身面对湘妃的时候，笑容又重新灿烂起来。梁湘妃看着江 上雪，心莫名地难过。那样笑着的江上雪，那样绯红的枫叶，以及玫瑰色 的天空，极像一幅艳丽的油彩画，而画中人江上雪的笑容却显得那么不真 实。 江上雪在去钢琴音乐室的路上，很远就听到了一阵阵清悦的钢琴声。 她走进去，看到观众席前的舞台上，一个俊秀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架纯黑色 的钢琴前。 舞台上的聚光灯集中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他穿着白色的衬衣加黑色的 礼服，那衣服的面料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江上雪慢慢地上前，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的侧面。 渐渐地，他的脸越来越清晰，他的鼻清秀挺直，灯光在左边脸上投下 一道不可企及的线条阴影。 那样高洁的额头，有着无法逼视的光华。 音乐叮当悦耳，如美妙无比的圣音，让他的周身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华 贵。她小心地来到他的身后，看着他曲起的手指，欢畅地游移在黑白的钢 琴键上，那突起的手指关节就是一座座清峻的远山。 手指不停地敲击出如流水般的乐曲。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怡人的香气。 江上雪凝视着眼前的人，深深地凝视，眼里深藏的情感，如冰河下的 流水，正在汩汩流动。只有站在他的背后，在他意识不到自己存在的时候 ，她才会让她对他的爱恋泛滥而出，如大海受到满月思念的牵引会涨潮退 潮一样。当他手中的音乐渐渐止息，她就会收起她眼里所有的心事。 “学长，这支曲子你已经弹得很娴熟了。”江上雪灿烂地笑起来，眼 睛如琉璃般通透。 眼前的人，就是刚刚和湘妃说起过的韩学长——韩离。他是乐理系的 学生，从小就表现出音乐天赋，参加过很多演出，被外界称为音乐界的天 才。而江上雪一直是他认为的好学妹，还有演出时的好助手。 韩离偏头，就看见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江上雪。他有些疑惑，好像太 阳把它的光芒全都聚集到她的笑容里了。 “这首是《离别曲》。”韩离站起身来，身材高挑修长。他的声音清 澈如山间的泉水，说起《离别曲》时，带着愁绪的余音，迷惑住了一旁的 江上雪。 有一瞬间，江上雪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有一种强烈的哀伤 紧紧拽住心的一角。她幽黑的睫毛轻轻眨动，喉咙有些紧缩和干哑。《离 别曲》？是因为烈歌学姐的离别，他才能把曲子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吗？ 江上雪的笑容黯淡下来，梁湘妃告知的那句话在心里转悠了千万遍。 但是自己的心再痛，她也难以容忍他有一丁点儿的不愉快。 于是，她艰涩地说：“学长，我听说……烈歌学姐今晚就会从日本回 来。” 前面人修长的身影如意料中的那样迅速转身，乌黑的眼珠专注地看着 江卜雪的眉眼。 “真的吗？对，大概也就是这几天回来。”韩离不确定地询问，然后 又自语着点头。 他一向淡漠沉静的脸上，有了些温暖的笑意，更显出一种高贵的绝美 。那种美在平时是一幅写意的山水画，而此时唇角微微上扬，另一种动人 心魄的华美便渲染开来。 江上雪的眼睛被这样的笑容刺到，不舍得眨眼，却偏偏疼痛异常，睫 毛上渐渐地有了湿意。她深呼吸一口气，尽管胸口一片酸涩，还是灿烂地 笑着，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这一切只因为—— 因为她喜欢韩离，而韩离—— 喜欢烈歌。 “真的。” “那我是不是要去准备一下，给烈歌庆祝一下？她从小就很喜欢热闹 。”韩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淡淡地笑起来。 他眼里温暖的颜色却仿佛烈火一般焚烧着眼前的江上雪。一直以来， 一直以来，只有烈歌住在他的心上。而自己却从来不曾牵引过他情绪的一 分一毫。这种了然的悲哀如潮水一般要将她淹没。 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她递给他一张卡片，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的卡片上面印着“妮的娃娃 ”，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去见烈歌学姐的话，还是带上礼物比较好哦。” “啊……烈歌最喜欢娃娃。”韩离接过卡片，感激地看着江上雪，“ 谢谢，有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学妹真是太好了。” 这样乍现的温柔，让江上雪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 。学长一定不知道她也最喜欢娃娃，最希望有人在生日那天送一个很漂亮 的娃娃给她。他一定不知道，她不愿意做他的好好学妹。 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韩离走下舞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的手插进裤袋，那件礼服在他 身上是如此合身，一举一动尽显出他天生的高雅。 他转身回头，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与淡漠：“上雪，我送你回家 吧。” “不用，学长。我等一下再回家，我还要去找湘妃。”江上雪摆摆手 ，笑容浅浅。她说谎了，她今天对学长说谎了，在她的心里是多么的不愿 意，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和学长待在一起，不然她会哭出来。 “好吧。”韩离继续向门口走去。 江上雪静静地看着韩离，看着韩离一步一步朝外走，眼里终于有一滴 泪沿着眼角滑落。泪脱离纤瘦的下巴，划射出耀眼的光辉。江上雪静静地 看着，直到韩离消失在门口。 …… P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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