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性高于一种单纯的延续,低于一种进步的发展,因为它不是建立在那种自鸣得意的假定之上的,那种假定认为,整个历史进程的目的就是我们目前的中庸状态,它是历史程序的目标和完成。在布克哈特看来,人的灵魂和理智早已是“完善的”了。但是,连续性也还是高于一种单纯的延续,因为它没有单纯地接受传统的东西,而是自觉地致力于保存和更新它。自觉的历史连续性创造着传统,并同时从传统中解脱出来。只有原始的和文明化了的野蛮人,才放弃这种历史自觉的优越性。历史的连续性是“我们人的此在的一种本质性利益,因为惟有它才能证明人的此在存续的意义”。因此,我们必须迫切地期望,对这种连续性的自觉始终活跃在我们里面。至于在我们的历史意识之外,比如在一种关怀着人类历史的神明精神中,是否存在有这种连续性,我们却既不能断定,也不能想像。
连续性的意义就在于自觉地延续历史传统,因为针对不断更新的革命意志,必须保持传统。布克哈特的基本体验就是自法国革命以来欧洲身处其中的那种传统的迅速崩溃,而对眼前那种与欧洲传统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决裂的畏惧,则是他对自己的历史任务的自我理解的基础。他的历史研究和对连续性的近乎拼命的坚持,是对他那个时代的革命潮流的一种强烈的反应。他明白,1815年至1848年的复辟只是一个尚未结束的“革命时代”中的一个“中间行为”,这个革命时代以法国革命为开端,在我们今日一直推进到布尔什维克主义、法西斯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革命。他试图通过捍卫历史意识的使命,至少延迟迫在眉睫的解体。他坚持自己的历史教义,反对他的一些最亲近的朋友所参加的1840年代的激进运动。他相信,一种激进平均主义的民主所导致的将不是个人的自由和责任,而是自命不凡的平庸和一种新的专制主义。他担心,经济社会主义将产生一种过度发达的国家机器,每一个大胆的蛊惑民心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它,以便借助于一种社会民主和军事专政的统一来滥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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