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像崇拜:从教堂玻璃窗到灯箱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样的情景被放在《圣经·创世记》的第一天,当然,也应该放在摄影史的第一章。当然,在眼睛瞎了之后开始写狂草的“扬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未必会这样想。可见光对于摄影来说是第一要素,以至于有人说摄影就是用光线在书写。<br> 维特根斯坦曾经突兀地发问:黑屋子里面的红玫瑰是什么颜色?他以此来训导我们,“红”这样的词汇是以“光”这样的生活形式为前提的。光是除了雕塑之外的绝大多数视觉形象的前提。如果说对于其他的视觉形象,光只是关乎“感知”的问题,那么对于摄影来说,光就是直接关乎“存在”的问题。<br> 从柏拉图的洞穴比喻开始,光就是超越的,是形象的来源。而后在洞穴一般的教堂里,人类发现了赋予图像以上帝般的神采的技术——彩色玻璃镶嵌画。光从形象的背后透出的同时,形象被升级了,被升级到仅次于太阳、月亮和星星的位置。<br> 自发光的图像比起周围的图像的优势在于它不再依存于环境的光照,它不因被照亮而后被感知,它的存在显出了自足的特点,就像上帝是第一推动力。自发光的物体从来都被赋予神性并担任神职——从夜明珠到蜡烛都是如此。因此,如果图像要沐浴神性,它必须被光穿透、依靠光而存在。彩色玻璃窗正是凭着这一点,成为神性的制像技术。<br> 摄影术很快就悟到了这一点,也因此很快就据此做出了正片,从而导致新时代的彩色玻璃窗——灯箱的产生。灯箱将是批量生产崇拜的技术。只是这种崇拜可以是人为的,正像灯箱里的光源是人为的,而玻璃窗的发光者,是阿波罗神。<br> 喜欢使用灯箱作为摄影的展示方式的艺术家,骨子里都包藏着将摄影术神圣化的倾向。因此,他们往往又会选择最日常的、最不值得放到神坛上去的形象去制作灯箱。这样的结果既是对神性的嘲笑,更是对事物的能量的放大。<br> 灯箱中的自发光的形象,要搞定我们的是唤起崇拜和惊叹,就像今天的生活中出现在灯箱中的图形,绝大多数是企图唤起我们的崇拜的商品。是不是任何一幅图片都值得以灯箱的方式呈现给眼睛呢?我们只能以此为依据,思索所有使用灯箱作为展出形式的艺术家。根据推论我们知道,这样的造像是制造偶像崇拜的必由之路,是在形象的众声喧哗中光盖群雄的一种方式。灯箱绝不是简单的技术工艺。用灯箱与否,是一种价值的加冕,绝不仅仅是一种更昂贵的展示方式。<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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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