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书形成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节省笔画、书写方便和“赴速急就”。后汉形成的草书叫章草,始于汉元帝时史游《急就章》,定名于汉章帝“贵其迹,诏使草书上事,盖因章奏,后世谓之章草”(《书断》语)之后,经杜操(字伯度,也称杜度)、崔瑗(字子玉)传于张芝(字伯英)。章草也称古草,古草的称谓是区别后来张芝开创的今草而言。李世民《王羲之传论》称:“伯英临池之妙,无复余踪。”可见当时已无张芝真迹,其草仅见于书评。西晋卫恒《四体书势》记张芝草书“下笔必为楷则”。唐虞世南《书旨述》称:“伯英重以省繁,饰以锸利,加之
奋逸。”张怀瓘《书议》评:“其法太古质。”但其《书断》章草目中说:“张芝变为今草,如其流速,拔茅其茹,上下牵连。或借上字之下而为下字之上,奇形离合,数意兼包,若悬猿饮涧之象,钩锁连环之状。神化自若,变态不穷。”草书目中称其“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而隔行。唯王子敬明其深指,故行首之宇,往往继前行之末,世称一笔书者,起自张伯英,即此也”。这些记载大致可以想象张芝草书下笔楷则,较古质,在精熟的基础上绎展为连绵大草。张芝开创今草,赢得人们的尊重,被誉为“草圣”。晋代王羲之对楷书、行书和草书的变革均做出了巨大贡献,特别是把行书和草书推向了成熟,被人们尊为“书圣”。王羲之的草书,笔画连属,而字与宇很少连绵,因而后人称之为小草。准确地讲,正是由于王羲之草书的出现和成熟,世人才有了相对章草而言的古草和今草之分,相对张芝草书而言的大草和小草之别。张芝草书的直接继承者,当推王献之。《书断》上述“唯王子敬(献之)明其深指”,又记王献之“幼学于父,次习于张,后改变制度,别创其法”,是“雄武神纵,灵姿秀出”的书艺形象。故而张芝草法在子敬又一变,献之遗迹,见于《宝晋斋法帖)中(十二月割至)残帖较为可信,其他实为后人伪托。子敬的这种有时连绵,有时点画狼藉的大草,颇为当时所尚,笼罩了宋、齐、梁、陈各代。
唐代由于综合国力的强盛,书法的发展也如日中天。书体林立,书家辈出,风格迥异,不但成熟了楷书,同时也掀起了一场风起云涌的革新浪潮。在这场革新浪潮中,张旭首得风气之先,发展了张芝、献之的大草,一变王羲之的小草,另辟连绵如流、气势磅礴的颠草,与张芝并列为“草圣”。颜真卿也发起对王羲之楷书和行书的革命,开创了代表盛唐气象的宽博雄伟、丰腴浑厚的“颜体”,于楷书和行书领域对后世形成与“王书”平行不悖的两大书派:僧人怀素更是不让前贤,“以狂继颠”创立了气势恢宏、圆劲豪放的狂草。从此,以张芝、献之大草为源头,以张旭、怀素为一脉的狂草书派从今草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翰海艺术中的奇葩!
由于梁武帝萧衍、唐太宗李世民对王羲之的特别推崇,在盛唐时期“王书”可以说是一统天下,被视为正宗。那么,狂草书派的创立无疑是对“王书”的背叛!所以世有“张颠”、“素狂”一说,这在当时多少是有些贬意的。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审美需求的不断发展,当狂草书派确立了卓荦地位之后,“张颠、素狂”之说不但没了贬意,反而成为狂草特色鲜明的点睛之笔了。
草书发展到狂草,从文字的语言工具作用来讲,它已大大地削弱了汉字书写的实用性,更大大地增加了汉字可识的难度。但从对汉字的美化来讲,它却是更具备了草书的丰富性和艺术性。狂草对书写的书法家而言,成为他们纯艺事活动,对观赏者来说,则是增添了他们清新的艺术品味。艺术贵在创新,贵在创作,贵在抒情。狂草与其他书体相比较占尽了这种优势,因此它的开创、确立,并能保持艺术生命的长久,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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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右任先生在《标准草书自序》中说狂草是“草书之美术品也”,并指出“其为法:重词联,师自然,以诡异呜高,以博变为能”。其字不易辨认,狂放难书,故传世不多。近几年,随着思想的进一步活跃,文化的进一步开放,艺术愈加呈现多元化发展,狂草重新受到重视;另一方面,社会生活节奏明显加快,人们承受繁重的工作压力之余,需要以强烈的抒情和宣泄来调剂人生,需要欣赏自由和写意的艺术品来愉悦心灵,狂草恰恰是能够满足这种需要的艺术形式之一。正在人们书写狂草渴望得到指教、理解狂草渴望得到引导的时候,范润华教授推出了他的《狂草探微》,这部书可谓应运而生。
在历代书法吏论著作中,狂草始终是以草书的一种风格简附而过;而以当代的审美意识全面系统地论逵狂草书派的专著,还是一个空白:范润华教授知难而上,勇于开拓,凝结他多年心血的吐哺之作<狂草探微》正是强化了这个弱项,填补了这个空白。在体例上,这部书也不同于一般书学著作条条块块的撰法,以对怀素《自叙帖》的分析研究为纲,突出重点,使读者能够很快对狂草艺术的精华得到一个清晰的轮廓和基本的印象;同时详略得当地介绍与狂草相关的知识,恰如其分地表明自己的见解,像《狂草书派的创立》、《张旭与怀素》、《书法艺术的欣赏》、《颠狂咏论》诸章既相对独立又相互补充,就使得整部书结构完整、血肉丰满,提升了学术合金量。
在内容上,《狂草探微》吸收了大量古今研究狂草的学术成果,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一部狂草信息总汇;然而,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将自己许多独到的、发前人所未发的甚至有些前瞻性的认识在书中充分阐发,使这部书具有较为鲜明的艺术倾向和学术个性,迥异于那些四平入稳、人云亦云的“学术专著”。书中特别提到,草书形成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节省笔画、书写方便和“赴速急就”;草书发展到狂草,从文字的语言工具作用来讲,它已大大地削弱了汉字书写的实用性,更大大地增加了汉字可识的难度,但从对汉字的美化来讲,它却是更具备了草书的丰富性和艺术性。狂草不是汉字演变过程中的产物,而是一个书法流派,它的高度的抽象性所产生的视觉冲击力往往超过它的文字内容本身。通过作者深入细致的分析论述,读者对这些艺术上的对立统一关系有了更加清楚的认识,对狂草特点的把握也就更加准确了。
由于范润华教授是一位从事数十年狂草创作和教学实践的书法家和书法教育家,因此《狂草探微》十分注重实用性,狂草爱好者读后操作起来非常便利。书中不仅设有《<自叙帖>原文释解》、《<自叙帖>的书法特点》、《学临狂草的必要准备》、《狂草作品的创作》等实际应用性专章,还拿出大量篇幅具体指导怎样临习《自叙帖》,包括临摹、笔法、墨法、点画、连绵、结体、章法、字符等方面,技法完备,技巧娴熟,化繁为简,举重若轻。学狂草者如果以此为课本,认真揣摩,刻苦练习,日久天长必有收获。
《狂草探微》实是一部结合理论与实践、兼顾宏观与微观的可读之书、可用之书。
2000年6月18日于津门龙海村蠹鱼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