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楼护,将五侯所送佳肴,合煮为鲭,味极美,世称“五侯鲭”。赵令時的《侯鲭录》,即取名于此。书中所记.多文人逸事、诗坛趣闻、名物典故。由于欧阳修、王安石、苏轼、黄庭坚等,都是他的朋友,故所记多为第一手资料,较为可信。
此条记黄庭坚的一番话,可能是数人共讨人生快事,而以黄庭坚的意见最为出色.故予记录。所谈主要是佳肴美食:同州今为陕西大荔。取同州羔羊,蒸得烂熟,浇上杏酪。杏酪指用杏仁粉制成的糊状物,也有可能是掺合杏仁粉的乳酪。用调羹(汤匙)舀着吃,不用筷子。因为烧得太烂,筷子根本夹不起来。有肴还得有面点,想到了南京面食槐叶冷淘。槐叶冷淘是一种凉食,以面与槐叶水等调和,切成饼、条、丝等状,煮熟过凉水后食用。苏轼有《二月十九曰携白酒鲈鱼过詹史君食槐叶冷淘》诗:“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王十朋注,槐芽饼即“槐叶冷淘也。盖取槐叶汁溲面作饼,即鲜碧色也。”光有羊肉、冷淘还不够,还得有襄阳熟猪肉、松江鲈鱼做成的脍,共城(河南辉县)香稻烧成的米饭。此文作襄阳猪肉味佳,但据苏轼事迹,是河阳(河南孟县)猪肉味佳。苏曾派人去河阳买猪,烧猪肉后请客共尝。众客皆云味道特好,非其他地方的猪肉所能比拟。后经同伙揭发:派去买猪的人归途醉酒,猪逃走,就在当地买了只猪顶替。众客知所尝并非河阳猪肉,谬加赞赏.惭愧不已。松江(今属上海)鲈鱼,四鳃,肉白如雪,而无腥气,细切制脍,其味特佳。香稻是稻中佳品,可能与今日香米同类。唐杜甫即有诗句:“香稻啄残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
这些珍馐美食,可遇而不可求。要把他们集中在一起.饱餐一顿,也只能是文人虚拟人生快事的美梦而已。饱餐一顿之后,想吃什么了?记得有个笑话:一富家子弟,见包子铺开笼,旁有一穷人畏缩惶恐,问他何故如此?他说:“我最怕肉包子。”富家子弟就命人将穷人置入空屋,桌上放一盆肉包子,要故意吓吓他。过了一会,开门查看,只见包子全已不见。问故?答称:“我也不晓得什么缘故,今天忽然不怕肉包子了。”富家子弟问:“那你现在最怕什么了?”穷人答:“最怕一碗浓茶!”
黄庭坚也认为饱食后的快事是喝茶。水,要用康山谷帘泉。康山谷即康王谷.是庐山南山中部的一条狭长谷地。传说楚康王昭被秦将王翦追杀,逃至此谷,故名康王谷。谷中溪涧源头.有一瀑布,悬空而下。状似玉帘,陆羽品定为“天下第一水”。茶,要用曾坑斗品。据赵汝砺《北苑别录》.北苑官焙共有茶园四十六所:麦窠、壤园、龙游窠、苦竹里……曾坑也是其中之一。每年新茶上市,要通过斗茶,评定名次。曾坑可能获得过首选.故黄庭坚认为要用曾坑的斗品来烹茶。饱餐美饮后,高卧北窗,听人读苏轼《赤壁》前后赋。享口福后.复享耳福,能不是人生快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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