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转眼就要结束了。《报馆旧踪》讲述的却是本世纪上半叶的故事。但经验告诉我，当今的人物，心灵上可能拖着古老的辫子；久远的故事，却可能包含着前瞻的内容。笔者讲这些故事的初衷，不只是为读者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想回顾中国报业的一个重要传统：争取自由民主。中国报纸的渊源虽然可以追溯到古代的邸报，但那毕竟是官家的专利品，与民间无缘，和我们现在所说的大众传媒是两码事。所以，追怀争取民主自由的报业传统，只能追溯到近代报业的兴起，追溯到西方文化传入中国以后的故事。20世纪的中国报业大体形成了两个主要的传统：一个是革命的传统，一个是争取民主自由的传统。这两个传统虽然有差异，在挑战古老的专制统治时，曾经是携手并肩，在某些人身上是一身二任的。在本世纪初到40年代发生的许多故事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面对皇权的禁锢，面对军阀的专横，面对敌寇的入侵，争取民主自由和变革社会曾经谱写成一曲曲激动人心的交响乐。比如，在抗日战争中，有多少无党无派的报人，和多少身为共产党员的报人，共赴国难，同仇敌忾，奏出时代的强音。但是，到了50年代，这两个传统的差异凸显了，分道扬镳了。在很长时间内，讲到现代报业的传统，就是革命的传统，这方面的书出得很多很多。有关争取民主自由的传统，则不仅仅不能正面宣传，还要当成负面的东西来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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