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是一个同样难以界定的术语。没有一个关于女性主义的定义是完全令人满意的,因为这个术语是不定型的、模糊的,它包含许多思想流派,其观点差异甚大而又不断变化。然而,对女性主义的初步定义也许是:“认识到不论何时何地,也不论是在社会中还是在人们自己的生活中,男性与女性拥有的权力是不平等的;由此而产生这样的信念:男性和女性应该平等;认为迄今的知识是关于男人的、由男人写成的、关于男人的、也是为了男人的,从而认为必须重新认识并理解所有的知识学派,以便揭示这些学派忽视或歪曲性别的程度。
从1960年代到1980年代女性主义的第二波,在其内部出现的不同的分析流派之间,围绕女性主义的目标展开了一场大辩论。首先,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者分别主张,在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经济制度下实现政治和经济的平等。两派都断言男性和女性在实质上是相同的,无论是作为自由民主的理性公民,还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的无产者。
在从17世纪到19世纪的早期女性主义第一波中,植根于崇尚权利和自由的自由主义传统,女性主义者在现有的规则与法律体系中,为争取女性形式上的平等而斗争。这种传统通常是指自由主义的女性主义,至今仍然活跃在各种辩论中。实际上,这种形式的女性主义追求的目标是:男人和女人拥有法律和政治上的形式平等。它以理性自利的个人作为自由主义理论的核心,断言男性和女性在实质上是相同的,区别只在于他们的社会化方式不一样。类似地,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者也论述道,女性主义的真正目的必须是平等,但这与其说是政治上的平等,毋宁说是彻底的经济平等,而这只能在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发生根本变革时才能实现。
自1970年代至1980年代初,其他的女性主义者挑战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女性主义者,这些挑战者认为,从根本上说,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的本性、经历和历史都是不同的。因此,真正的问题是,大多数文本反映的只是某一性别的现实。平等的目标并未充分认识到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西方社会的每一个方面都是男性的,因而疏离了女性。在我们揭示出语言和知识的性别本质,并且做出必要的改变之前,平等就将只会是女性继续处在一个疏离自己的世界之中。其次,女性主义者认为,第二波女性主义未能认识到女性之间除了阶级以外,还存在着基于其他基础的差异。所以,女性主义的目标应该是尊重差异,进而承认,如欲包含并反映两性之间多样的现实,我们就需要改变语言和知识的主体。
在提出了政治和女性主义这两个术语的初步定义之后,我们必须理解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看到许多有关政治思想和女性主义思想的著作,其中大多数作者都把它们描述为互不相关、各自具有独立的发展历史。而本书的目的不仅要理解这两个术语的含义,而且还要理解它们之间的关系。
我选择通过“理念的发展史”(history of ideas)路径,考察性别和政治;也就是考察这两个术语的西方观念是如何伴随着政治思想而演变的。此外,西方政治思想的核心是二元对立结构,因此,我对这两个概念的分析将在这种基本对立结构或二元结构中进行。文化与自然、公共的与私人的,这两个特殊的二元性构成了分析政治学与女性主义的基础。用这两个二元性来勾画这种分析,不仅可以使我们把传统的与后现代的女性主义观点融合成一个交叉的分析框架,而且还能抓住问题的核心,而不是肤浅地把女性从西方政治学中排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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