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痛苦与意志的煎熬<br> 要了解人的意志--一切活动的根源。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它的全解是:由意志产生意欲,由意欲产生动机,由动机产生活动。<br> 无论是谁,只要能闭目静思,就会知道自己的存在原是永无休止地受着意志的支配与奴役的。人受意志的支配与奴役,无时无刻不在忙忙碌碌地试图寻找些什么。每一次寻找的结果,无不发现自己原是与空洞同在。最后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存在原来就是一个大悲剧,而世界的整个含义就是“痛苦”二字。<br> 如果人生没有任何痛苦(抑或灾难),那么我们存在的目的就必然完全失败。事实印证,世界不能不是痛苦,存在不能不是失败。既然世界到处充满着痛苦,人从生命的欲望中产生痛苦,痛苦既与生命不能分离,那么我们若把痛苦看作一种偶然和无目的的事,人的荒谬也就莫过如此了。每个人都有一个特殊的不幸。将许许多多特殊的不幸归纳在一起,难道世界的规律不就是普遍的不幸吗?<br> 就像没有遇到阻碍的小溪总是平缓向前流淌一样,人和动物的本性也是如此。所以,我们向来没有真正注意过或意识到什么东西可使我们的意志惬意畅怀。假如我们注意到这样的东西,我们的意志就会被阻挠。就会受到撞击。相反,所有那些与我们意志相对抗、相阻挠、相干扰的东西,也就是说,所有那些令人不快或引起痛苦的东西,却会以极为清晰的方式。在我们身上留下深刻的和直接的印象。就像我们对身体的健康状况不可能有一个直观的意识,而只可能感到诸如鞋子中有一个地方夹脚一样,我们思考的东西,往往是那些不断纠缠于我们脑际的鸡毛蒜皮的琐事。总之,我们通常最关切的东西实质上是福祉和幸福的否定方面,以及与之相对的痛苦的肯定方面。因此,我认为,世上最荒诞的事情--一个使所有形而上学体系都难以逃脱的荒诞,即把罪恶解释为某种否定的东西。罪恶,实质上是肯定的,正因此,它才成为活生生的东西。相反,善德,即所有幸福和欢乐,不过是否定性的东西,不过是对痛苦的根除和欲望的取消。这就是说,我们总发现快乐实质上并不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多:而痛苦却总是比我们通常预想的多百倍。<br> 当一个青年还不是大学生时,他对大学的遐思是多么绮丽啊。一旦他做了大学生,很快便会说“大学生活不过如此”!我们经常遇到的痛苦。却常比我们所想象的痛苦还要多。只有中年丧妻老年丧子的人,才能真正了解痛苦。在人的心理自然趋向上,我们却又常易忘记自己过去的快乐经验,对于痛苦的遭遇却很少有人能磨灭,这就证明人在本性上原是与痛苦同在的。<br> 当我们面临各种不幸和悲惨的遭遇而急于得到安慰时,只要观察一下他人的不幸和悲惨的遭遇--他人的不幸和遭遇往往超过我们--就行。我们很少听人说“我比你快乐”,却常听人说“我的遭遇实际比你还要悲惨”。<br> 人人都乐于作如是说。这就说明人类的命运是多么悲惨了。<br> 就人类的命运来说。有几天不是生活在黑暗的日子中呢?历史随着岁月的进展而延伸,人不断地祈求着和平与安乐。但各个阶段的历史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国家的生活只不过是战争和骚动罢了,和平无不像昙花一现的插曲。个人何尝不是如此呢?<br> 假如我们要对在这个尘世上快乐和痛苦究竟是前者压倒后者还是二者至少处于平衡状态的这种说法作一个简便而快速的检测,那么。我们只要把吞吃与被吞吃的动物的感受作一番比较就行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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