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学界老前辈,我国著名的哲学家、史学家、宗教学家朱谦之先生诞辰一百周年,是我们学术界一件有重要意义的事情。我有幸在朱先生生前能不断得到他的教诲,从我一开始从事教学研究工作的第一天起,就由他直接指导、带领入门,及又共事十余年,缅怀良师益友,心情格外激动!
朱先生出生在19世纪末,历经中国现代史上三个重大的历史时期,大半生在旧社会度过,生活道路坎坷不平。他的人生轨迹和思想发展历程反映了一个在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重压下爱国知识分子探寻真理和追求自由与光明所走过的道路。他的一生奋发努力,自强不息,总是对自己走过的道路不断进行总结,不断前进,跟上时代发展的道路发展。他一生辛勤耕耘,孜孜不倦,用他的全部才智,为文化学术事业作贡献。朱谦之先生有百科全书式学者之称,其究活动广泛,涉猎历史、哲学、宗教、文学、音乐、戏剧、政治、经济、考古和中外交通文化关系等各个领域,著作等身,其中专著40余部,译著2部,重要论文百余篇,许多方面均有独到之处,新意不绝,建树颇丰,在国内外学界具有一定的影响,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精神财富与文化遗产。
与朱先生相处过的人对朱先生总会留下这样的印象:他双眼炯炯有神,才思敏捷,学识渊博,真诚坦直,为人宽厚,情纯心善。我们今天纪念他,不仅崇敬他的学术贡献,也要学习他的治学精神和做人的品格。
首先,他始终抱有爱国赤子之心,勇于追求真理,紧跟时代步伐。朱先生出身于喉医世家,母亲颇通诗书,但双亲早逝,生活清贫。自幼胸怀大志,发愤读书,追求真理,报国心切。中学时就在报刊杂志上发表小说,并不满教会学校的教学体制。中学毕业后投考当时蔡元培任校长,取“兼容并包”方针、学术思想比较自由的北京大学。五四运动时,满怀革命激情,积极参加示威集会,并写文章抨击时政,提出改革社会的主张。1920年“五一”节,他在北京大学学生周刊上发文,在我国首次提出“劳动人民神圣”等口号。10月,与北大学生在城内散发传单,当听到有三位同学被捕后,他决计以自己承担责任的办法换回被捕者,遂入狱历百日。在狱中与审讯官唇枪舌剑,坚持抗暴,后经各方援救出狱。嗣后著书《革命哲学》以明志,从“革命的真义”谈起直到“宇宙革命宣言”,反映了他反对旧制度、追求民主与自由、要求革命的强烈愿望。但在小资产阶级世界观驱使下,又走向极端,转向当时在青年学生中流行的虚无主义与无政府主义,要求否定一切,打破偶像,扫除迷信,废除任何制度。此路不通,在碰壁与失望之际,他又想在宗教中进行革命,而且还想“组织一种宗教新村”,不久,发现僧门的虚伪和袈裟下苟且偷安的空虚与他这样一个奋发而要有所作为的青年格格不入,随后与佛门决裂。在探索真理的征途上,从“虚无”境界又转回现实中来,在周易哲学的影响下,提倡人生浑一的“真情之流”的“唯情哲学”。在过一段“飘零身世任轻帆”、浪游无定的生活后,处境困苦,又使他的思想从虚无到唯情,从唯情转向尘治之途。抗日战争爆发后,目睹日寇大军入侵中国,他痛心疾首,认为民族之不能复兴,乃由于文化之不能振兴,欲救中国,须从文化建设着手,于是在中大任教期间,大力提倡“南方文化运动”和“现代史学运动”,组织研究会,自费出版有关刊物,敦促校方改革教务,提高教学质量,活跃学术空气。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发展,他不仅探索本国文化的价值,努力使史学研究与当时现实问题结合起来,把研究工作从考证、考古转到对抗战史料和社会经济的研究上来,提出为抗战建国的需要,应开辟历史研究的新途径,加强科学史的研究。二次大战后期,在科学飞速发展、德日法西斯战败的时代背景下,他对黑格尔辩证法及列宁的《唯物主义与经验批判主义》进行了研究,深受启迪,这促使他的世界观从唯心主义转向唯物主义。解放前夕,他暗中读了不少马克思、列宁和毛泽东著作,从对旧哲学的批判中学会新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面对国民党的黑暗统治,他以蔑视和不合作的态度表示反抗。蒋介石到广东巡行时曾邀请包括朱谦之先生在内的数位中大教授谈话,他不予理会,拒绝赴会。1949年10月广州解放,朱先生深为自己终究找到了人生道路的归宿而感到欢欣鼓舞,他以满腔热情投身到教学和研究工作中去,认真钻研学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组织发起学习会,开出新的课程,并发表了《实践论--马克思主义辩证认识论新发展》等论文。1952年后,他调入北大哲学系任教,先在中国哲学史教研室,1960年主持东方哲学史教研组工作,1964年后至宗教所任研究员。晚年壮心不已,著书立说,笔耕不辍,直至1970年11月突患脑溢血卧床不起,两年后终因不治而逝世。追忆朱先生一生的业绩,可贵之处在于他追求真理,矢志不渝,具有强烈的时代感,在不断总结中,勇于解剖自己,不断修正人生坐标。正如他在“七十自述”中所言:“自我批评须及早,煌煌真理有依归。”一位有成就的老知识分子,在晚年还能冷静而谦虚地总结自己,不停步地前进,真是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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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朱谦之诞辰一百周 戴康生
重来但愿成霖雨,世世生生更益人
--纪念朱谦之诞辰一百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