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六的中午,徐珏上完选修课开车回家的路上,慢慢就走了神。原来他徐珏也有这一天,居然,为了能见到某个人,用上了“挂科”这样的威胁手段。只要想一想,自己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苏茉莉变得如此反常,他就觉得莫名烦躁。
这种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他回到自己位于凤鸣山半山腰的别墅,他将车停好,连饭都没有吃,就直接上楼去了书房。
徐珏快速地打开电脑,在百度搜索框敲入三个字后,才蓦地愣住,恍然惊觉自己是在做什么。
他长久地盯着那三个字,仿佛那三个字就是他的假想敌一般,而那三个字是,楚遇白。
徐珏愣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回车键,他说服自己,他只是单纯地想知道楚遇白是个怎样的人,他做这些与那个叫苏茉莉的女生毫无关系。
徐珏很快就找到了楚遇白的博客,他在博客里看到了楚遇白的照片,从他行文的字里行间大概也知道了他的成绩是个什么水平。
徐珏盯着电脑屏幕了然地笑笑,暗道,也不过就是个成绩跟自己当年差不多,长相清秀的男生而已。
然而,他正准备关掉博客的时候,握住鼠标的右手却下意识地顿住了。然后便是快速地将博客页面下拉,一篇篇博文记叙着那个叫楚遇白的男生的日常,在小树林旁边的草坪上抬头看阳光;学校后山的凉亭上对月思考;去北教阶梯教室201自习;在图书馆七楼的古籍图书室借阅《昭明文选》……
草坪上仰面站立的苏茉莉;出现在后山凉亭里的苏茉莉;去往北教阶梯教室的苏茉莉;借阅了《昭明文选》的苏茉莉……
原来,她的人生一直都只是一步一步追逐着楚遇白曾经的足迹。她沉浸在她和楚遇白的小世界里,固执地不肯走出来,而别人,也绝无可能走进去。
有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刮飞了桌上放着的一叠讲稿,徐珏默然地站起来去追,一步,两步,三步,稿纸像是风中飞舞的蝶,明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怎么也抓不住。徐珏俊逸的脸上突然就怒气暴现,他不再理会那些稿纸,几大步折回窗边,用了很大的力气“砰”的一声关上窗户,一声巨响后,质量精良的玻璃碎了一地。
冷风“呼呼”灌进来,徐珏站在风口里,低着头,沮丧地靠在窗台边。他那样生气,不是因为苏茉莉一直在追寻着楚遇白的足迹,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楚遇白某篇博客里字体加粗的一句话:“一生只穿藏青色,只愿你一眼能识我于人群。”
原来如此!
徐珏下意识地捏紧了拳手,原来“只穿藏青色”并不是他徐珏的“专利”,而是他在“模仿”别人。
那么骄傲又不可一世的他,此生最不喜欢别人模仿他,亦最不屑模仿别人,可笑的是,到最后,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成了模仿别人的滑稽小丑!
徐珏几乎是愤怒的,那种愤怒源自于对自己穿藏青色衣服近乎“讨好”行为的厌弃,愤怒的徐珏决定从此之后将苏茉莉这个人完全屏蔽出自己的世界。
因此,月末,最后一次《建筑摄影学》的课,徐珏几乎是头也没抬地讲完的,所以,苏茉莉到底有没有来,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元旦过后,就是连续两周的期末考试周,徐珏再也没遇见过苏茉莉,就好像苏茉莉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徐珏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早晨换衣服的时候,会偶尔不小心拿错藏青色的衣服,怔一怔,再毫不犹豫地回放衣架上。
期末,《建筑摄影学》给成绩的时候,徐珏的目光扫过学生名单册上“苏茉莉”三个字时,明显愣了一下。但最终,也还是不偏不倚地按着苏茉莉的出勤情况和期末作业水平给了个不及格的五十八分。
寒假开始的第一天,鬼使神差般,徐珏驾车来到学校,在学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他才终于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因为在他看见后山凉亭里的苏茉莉的那一瞬间,他陡然惊觉,原来自己是想见到苏茉莉。
这样的认知令他觉得恐慌,他的大脑给他下发“立即离开”的指令,然而,当他回身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颓然蹲在凉亭里女孩,她埋着头,似乎在低声哭泣,那一瞬间,他的心,立刻对他说,不要离开。
于是,那个清冷异常,呵气成霜的早晨,担忧的情绪彻底战胜了理智,他骄傲的自尊心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便溃不成军、全面妥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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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有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