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澳门吹来一阵风
1.
周越彬捂着血淋淋的痛手,从一个铁皮屋顶跳到了青苔淋淋的小路上。
老猫这个昔日兄弟,像是亡命之徒一样叫骂着追下来,从棚户区的山顶追一直砍他到山下。不过为了区区几百万,在澳门这个金钱建筑的地方,算得了什么呢?
老猫和几个小弟兄的刀尖沿路在铁皮屋围、砖石地面、晾衣铁架上留下致命的痕迹,周越彬沉着应对,侥幸绕过这些,衣服上,肩膀上也饶不过几刀。
踉跄着跑过一条杂乱的后巷,周越彬瞅准机会,把人家立在墙边备用的十几扇铁皮掀翻,斜架在路中央,暂且阻挡了老猫他们的来势。
为了防止滴下的血迹暴露位置,周越彬特意淌过了一户人家的虾池。胡乱扯了几条晾虾的棉布裹着自己,又操了一把鱼叉,躲在屋后,思忖着怎么样躲开老猫回到自己的车边,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手忽然穿过黑暗搭在周越彬的肩头,他一个激灵,反手拿鱼叉就要戳向身后,却又被那个人抓住了手腕。
绝望地扭身一看,是阿乐,他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深夜的棚户区黑得彻底,阿乐的车一启动,车灯在铁皮屋只不过闪了一下,便被正在四处搜寻的老猫发现了。老猫杀周越彬的心不死,连忙叫嚷着也上了车,追了过去。
两辆车,四个车灯从砂石路纠缠上了沥青路,像是两只眼冒绿光的公蝙蝠,一路撕咬。老猫不管不顾地将油门踩到底,不怎么偏让路上的车辆,渐渐咬住了周越彬的尾巴。此时正在一座年久的高架桥上,老猫只要狠得下心,稍稍摆一下方向盘,轻易就能把他们俩撞下桥去。
事实上,周越彬已经发现老猫的车提了速,拿前轮兑上了他们的后轮。周越彬看见阿乐的手有些颤抖,快握不住方向盘了。
前面桥尾,一辆警车正在查酒驾。周越彬赶紧在喇叭上急促地拍了两下,警车里的警察迅速抬头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老猫再怎么想弄死周越彬,也要考虑到自己今后还是要在澳门混下去的,心生忌惮,只好无奈地把脚下油门松开了。
看着老猫被甩在身后,周越彬拧紧的眉毛也没有放松多少,他知道,从今晚开始,在他在澳门所要面临的危险之中,刚才的老猫是最不危险的那一个。
阿乐把周越彬送到了西湾边的桥墩下,临走前跟周越彬说,东哥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周越彬听了,才真正绝望起来。
眼前浸透夜色的西湾,像是一床沁满鲜血的黑纱被。周越彬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赌台。
周越彬几个手指捏着一枚来自新葡京的筹码,红色,面值10000元,色泽陈旧,面目斑驳。看样子是在几百个贵客厅里、几千张赌台上以及几十万个赌客手中流转过一遍才到了他这的。这枚筹码,也是周越彬作为叠码仔,在澳门这个小岛上跌宕了十多年、奉献了十多年之后,澳门留给他的,唯一的遣散费。
此时正值新年。
周越彬身后不远处的澳门本岛上,莲花盛放状的新葡京娱乐场、神似三色筹码堆垒在一起的美高梅娱乐场以及后面的永利、银河、金沙娱乐场,一个赛一个灯光辉煌,流金溢彩。这些澳门的地标,好像是赌场里围在赌桌周围的看客,他们借助一波高上一波的新年焰火,一声紧过一声地催促周越彬下注。
作为一个混迹赌场多年的叠码仔,周越彬知道,他此时的状态是一个赌徒所能具有的最差状态:
西装上衣在逃跑过程中不知道遗落到了哪个角落,所以他只剩下一件鲜红色的衬衫,下摆没塞进皮带,而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挂走了一片。他的皮鞋有好长时间没有上油了,在此前的几番挣扎中,好几处皮面都被磨开了花;
他的左手食指从第二个关节处断掉了,剩余一个关节被他的另外几个手指如至宝般,紧紧握在手心里,可还是止不住血,一滴一滴顺着他手掌的生命线流出来,掉落在他所站着的防洪水泥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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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赢我已习惯了,我虽然精于赌术,但计算一生,只得个“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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