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报道的那一天是一个沸腾的日子。
校园中。
火辣辣的阳光下，一群群新入校的学生挤挤挨挨地凑在报栏处看分班表，一张张娇嫩而青春的脸庞洋溢着少年特有的灵气。
史果最先寻找的是俆霖哲的名字，然后很惊喜地发现自己同他一个班。她忍不住笑出声，空气中有淡淡的菊花香气，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眼晕，她看着两个人的名字，心情愉悦。
后来俆霖哲赶过来，史果正坐在树荫下喝可乐，他跑过来冲她笑：“你在五班？”
史果拿着可乐瓶晃了晃，仿佛是无可奈何：“是呀，又要和你一个班了。”
“看把你给愁得。”俆霖哲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我妈前几天找了院领导，听说司老师要教二班，她也想把我分到那个班，过两天正式上课的时候就过去。”
“是那个全省优秀教师司洋。”史果不由得心下一沉，表情有片刻的停滞，再看俆霖哲，他已经哈哈笑起来，肆意而灿烂，像是斜射下来的阳光，光芒飞溅，她狠狠瞪他：“你骗我。”
俆霖哲还在笑：“是呀，你总是这么容易骗。”
与俆霖哲初中同桌了三年，史果也诧异他们之间的缘分，从初一到初三班主任分桌不下五次，但每次他们都能够坐在一起。唯有一次，他们的桌子差了一排，史果下课偷偷找了班主任，因为他们的成绩名列前茅，而她的理由又正当：“俆霖哲的数学好，我的英语不错，正好可以互相学习。”还有半个学期就要中考了，他们俩又是重点培养对象，老师也没说一个“不”字。第二天中午她趴在桌子上打盹，从胳膊的缝隙间看到他向自己走过来，果然是要帮她搬桌子，他诧异了一下午，她在一旁逗他：“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总是喜欢在嘴上占几分便宜，或许是想掩饰住某种心虚。
五班的班主任是个工作没几年的漂亮女老师，叫孔颖。她说话时眼睛含笑，嘴角一直上翘，举止落落大方，史果对她印象很好，所以在选班委的时候，她自告奋勇成为了卫生委员。班里没有一位同学喜欢干这种差事，因为不仅要监督同学们打扫卫生，还必须每天早起开班门，十分吃力不讨好。
下午放了学，几位同学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入学表，俆霖哲和一个男生靠在窗台上一边聊着足球一边将表格分类，史果的字写得不错，被分配给老师抄材料，她的旁边坐着另一个女孩儿，小小的脸蛋，长相十分平常，但字写得端庄娟秀，比她得还要好，史果问她：“我叫史果，你是几班的？”
“二班，冯蒲苇。”女孩儿说话很简练，似乎并没有与她交谈的欲望。
可是说起这个名字，史果就知道这个人了，如果学校里没有重名，冯蒲苇就是今年全市的中考状元。报纸上有过她的一篇报导，短短的几段文字，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可是令她记忆犹新，因为俆霖哲惊叹世间竟有这样的奇女人，会跳舞，会弹琴，而且学习好得惊掉人的下巴。之前她幻想着她是一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儿，今日一见略有几分惊讶，她的外貌平淡，眉梢间总蕴涵着一抹冷漠，不喜交谈。
史果从书包里掏出糖贿赂她：“来一块。”
蒲苇看了一眼，又将糖推了回去：“我不喜欢吃糖。”
“哦。”史果头一次吃到闭门羹，心情有点郁闷，不过她还是很大度地问，“听说你会弹钢琴，过了几级？”
蒲苇言简意赅：“我弹得不好。”
语气依然冷漠，或许她不太喜欢自己吧。史果低下头在心里暗暗叹气，没想到俆霖哲走到身后拿笔敲自己的脑袋：“走不走，我可以走了。”她吃痛地回头望着他：“还不快过来帮忙。”
冯蒲苇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她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坐到另一个办公桌前，似乎是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俆霖哲觉得莫名其妙：“她怎么了？”
史果摇摇头，轻轻地说：“看来她不怎么喜欢我。”
俆霖哲十分意外：“还有人看你不顺眼。”然后又多看了冯蒲苇一眼。
他俩走出学校时已经是黄昏了，天空红得透亮，像是熟烂的苹果，史果没有骑自行车，俆霖哲打算陪她走到车站，史果很享受两个人并肩行走的状态，故意将步速放慢了半拍，俆霖哲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你能不能快点。”
史果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刚才在我旁边的女生就是冯蒲苇。”
“是她。”俆霖哲蹙着眉头，像是回想着那个淡漠平凡的女生，“我还真没看出来。”
史果点点头：“我也没看出来。”她尽量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形容冯蒲苇，“她很内敛，而且很安静。”
史果有这样一个特点，她十五年的人生里总认为世间和平安详，生活美好富康，因此，冯蒲苇对她的冷漠令她有了另一番理解，她在评价这个人的时候，不会觉得她不合群，古怪另类，而是习惯性得往好的方向靠近。
俆霖哲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再说话。正巧有一个男生踩着单车从他们的身边骑过去，俆霖哲忽然喊了一句：“陆晏。”
那男生又骑了一小段才停下来，摘下耳机回过头来。
他的头顶是一段又一段深深浅浅的红海，落日的余晖映射在他的脸颊上，闪烁着瑰丽的光芒，史果一下子就记住了那双眼睛，因为即使在余晖的照耀下，那双眼睛仍然剔透得令人唏嘘。
他是个很好看的男生，甚至比俆霖哲还要出众，史果皱着眉想，男生长得这样精致有什么用呢？
俆霖哲问他：“明天去打篮球，怎么样？”
陆晏一只手搭在车把上，像是想了一下，说：“定了时间，打电话叫我。”然后无意间转头看了一眼史果，俆霖哲这才想起来为他们做介绍：“晏，这是我初中同学史果，也考到这里来了。”又转过头对史果说，“这是陆晏，我们家是一个院的。”
史果面带微笑：“你好。”
陆晏也笑了一下，风轻云淡得实在看不出多少笑意：“你好。”他重新将耳机塞回耳朵里，冲他俩摆手再见，骑上车子走了。
史果觉得陆晏和冯蒲苇有几分相似，但俊朗的相貌为他增添了许多额外的关注度，史果猜想他一定是个很傲气甚至有些傲慢的男生，俆霖哲却说：“陆晏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拘小节。”
这令史果很挫败，她觉得自己总是看人走眼，一天里就有两个人颠覆了自己的逻辑推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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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凌檬